“来个红烧鱼。”
“好嘞!红烧鱼一份儿!”
“嗯……再来个焖肘子。”
“再来份儿焖肘子!”
饭馆里熙熙攘攘,都是进城置办年货的人,中午就近吃顿便饭。
小雪坐在长条板凳上,两条腿荡来荡去,心安理得地点了两道菜后,忽地抬起头,冲李树娟问道:“锅包肉和溜肉段,你吃哪個?”
王不见王!
小丫头片子不愧是大户小姐,岁数不大,净点好菜,还挺会安排。
李树娟有点不好意思,连忙摆摆手,说:“太多了,吃不了。”
“没事儿,我请你。”小雪歪过脑袋,对伙计说,“那就溜肉段吧!”
宫保南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
小雪有点犯难,嘟囔着说:“还差个素菜和一碗汤。”
“差不多得了,你搁这摆席呐!”宫保南朝伙计使了个眼色,“拍个黄瓜,走菜吧!”
“哎,好嘞!”伙计冲后厨喊了一嗓门,旋即回过身给三人端茶倒水,“客官,一家三口出来买年货啦?”
李树娟的脸便“唰”地红了。
宫保南也觉得别扭,但又不好解释,便不耐烦地催促道:“行行行,壶撂这,上别地儿忙活去吧!”
话虽如此,可伙计走后,气氛反而更尴尬了,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方桌前,三人各坐一面,小雪夹在当间,左瞅瞅、右看看,一开口,便是童言无忌。
“小姨,你脸怎么整的?”
宫保南听了皱眉,干脆别过脸去,心里暗道:“这倒霉孩子,真他妈会唠嗑!”
李树娟把脸埋得很深,思忖了片刻,才又重新抬起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一般,重重地点了点头:“没什么,这事儿说起来,也怪我自己倒霉。先前在宝国纺织厂上班,刚去了第一天,那场子就炸了,幸亏我当时是在门口,要不然,就直接被炸死了。”
小雪眼前一亮,兴高采烈地说:“那是我姥爷的厂子!”
此话一出,得,这仨人的关系,可算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也称得上是冤家路窄了。
宫保南听得心惊——没想到,李树娟沦落至此,好端端一副漂亮脸蛋,毁成这样,竟全赖于他们叔侄俩的“功劳”。
老七没有悔意,王三全是个赌棍、叛徒,合该被杀;炸纺织厂,也是依计行事。
但没有悔意,不代表没有愧疚,殃及无辜,总是让人不安。
宫保南想起胡小妍曾经答应赔偿的事,便问:“白家的管家储良生,他没找过你吗?应该会有赔偿吧?”
李树娟叹息一声,摇了摇头:“那天我刚去第一天,什么都不会,一点儿活儿都没干呢。他们说,我这样的,不算工人。唉!都怪我倒霉!”
其实,对她而言,不赔钱也就算了,最关键的是,当初为了得到这份工作,她特意变卖了嫁妆首饰,托郑班头帮忙,才进了纺织厂。
结果,工作没了,脸被炸伤,郑班头卷走了工人的赔偿金,不知所踪。
真可谓,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偏逢苦命人!
说话间,饭馆的两个伙计走了过来。
“留神,留神,上菜嘞!客官慢用,有事儿随时叫我!”
三荤一素摆在桌面上,热腾腾的,香气扑鼻!
莫说李树娟落魄至此,就算是王三全在的时候,从小到大也没吃过这么丰盛的一桌菜,两只眼当即直了,挪不动半分。
宫保南拿起筷筒,招呼道:“先吃饭吧!”
起初,李树娟还有点矜持,简单垫巴了两口,胃里有食,身上暖和起来,才渐渐放开手脚,狼吞虎咽起来。看那样子,最近一段时间,确实吃了不少苦头。
小雪的吃相更不用说,简直是饿死鬼托生。
饭毕,宫保南结账,软磨硬泡,非得让人家给抹个零头。
李树娟看着一桌残羹剩饭,有点舍不得,心里想要带走,可一来不好意思,二来又没处带回去,正在纠结犹豫的时候,眼前却突然多出几张大额奉票。
“呀!大哥,你这是啥意思?”
“拿着吧!”宫保南苦着一张脸,佯装洒脱道,“就当是赔给你的工伤。”
“不不不,这可不行!”李树娟连声推辞,“工厂是工厂的事儿。大哥,你好意我心领了,但是这钱,无论怎么说,也不该让你来赔。”
“有我的吗?”小雪在一旁看得干着急。
“去去去,没你的事儿!这可是我替你们家赔的钱,你以后得记着还我!”宫保南把奉票搁在桌上,又劝一声,“拿着吧!不算多,但总归能过个好年!”
李树娟看了看桌上的钱,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终于鼓起勇气,说:“大哥,你要是真想帮我,就别给我钱,你看看,要是方便的话,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份长工?你们男人在外头,见多识广,朋友也多,不像我一个女人,像个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整不好,还容易像上次一样,让人给骗了。”
宫保南愕然。
巧了,他这个人,平常能窝在家里就绝不出门,根本没什么交际可言。
可对方既然开口,老七也不愿让她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