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海的丧事结束以后,江小道变得愈发淡漠,一连数天都猫在东屋里,跟胡小妍一起,核算周、白两家的账目,并一同构想未来的图景。
陡然而富,小两口预备来年的时候,把房子推倒、扩建,也像白家那样,盖一座二层洋房。
老宅里,时不时就有慕名而来的小年轻,欲要投奔江、胡二人。
许如清受了点刺激,每日静养;关伟也搬回了大西关,重操旧业。
年关将近,除了置办年货以外,日子难得清静下来。
老七原是乐得混吃等死,可自从大哥走后,心里竟觉得空落落的发慌。
他本来跟大哥、四哥住在这座宅子里,十几年了,如今只剩他一个人,眼见着院子里来来往往的小年轻,虽是一口一个“七爷”地叫着,却让他愈发觉得疏远。
同辈兄弟纷纷远去,难免心灰意冷,去意更浓。
反倒是小雪的存在,让宫保南有了忙碌的理由。
小丫头片子嘴馋好动,隔三差五就嚷着让老七带她出去玩儿。
宫保南虽是不情愿,无奈咎由自取,便只好硬着头皮陪小雪出去。
…………
小西关闹市,各家商贩争相支棚摆摊,谁也不肯退让,恨不能把整条道堵死。
卖炮仗的、卖粉条的、卖猪肉的、卖皮冻的……
叫卖声此起彼伏,行人摩肩擦踵,走走停停,东张西望。
“咱可说好啊!出来就是溜达,光看,不买!”宫保南边走边提醒道,“听见没有?”
“听见了!”小雪拽着老七的裤管,回答得相当干脆。
可是,没走出几步,小丫头就反悔了,看见一家成衣铺便停下脚步,问:“你能给我买身衣服吗?”
“买什么衣服!我瞅你像個衣服!”宫保南没好气道,“你这棉袄不挺好么,咋也没咋地,买啥呀!”
小雪嘟起嘴,踢两下路上的石子儿,喃喃道:“我妈每年过年都给我买新衣服。”
“啧!”
宫保南咂了咂嘴,根本听不了这些,转念一想,又觉得小雪只有身上这一件红棉袄,来年开春也没衣服可换,于是便偷偷把手伸进怀里,摸了摸票子,哀叹一声,说:“走吧!挑两件。”
走了两家成衣铺,买了一身特大号的棉袄和两件单衣,俩人这才回到大街上。
宫保南把找来的零钱揣进怀里,拍了两下,重申了一下自己的立场:“行了,衣服也买了,这回可不能再要了,听见没?”
“昂!不买了!”小雪费劲吧啦地抱着两件单衣,十分爽快地回答道。
“冰糖葫芦嘞!冰~糖~葫芦!”
不远处,迎面走来一个五十来岁的老汉,怀里抱着草杆子,上面插满了红彤彤的山楂。
呔!
宫保南心里咯噔一声,低头看去——完了,全完了,小丫头片子已经盯上了。
不过,小雪却并不嚷着要买,只是站在原地,抿了抿嘴唇,眼睛像锥子一般钉在山楂果上,高声说:“看!冰糖葫芦!”
宫保南心里冷笑——小丫头片子,跟我来这套,绝不上钩!
“嗯!我看见了,冰糖葫芦,真红啊!走吧!”
小雪两条腿仿佛生了根,根本迈不开脚步:“刚才在成衣铺里,那人给你找零钱了吧?”
“找了,咋了?”
“正好够买两串儿糖葫芦,你能吃了吗?”
“谢谢,但我不吃糖葫芦。”
“那你可以给我吃,我兜里有花生,可以跟你换。”
“我也不吃花生!”宫保南催促道,“走啦走啦,咱不说好了么,啥也不买了。”
“我知道。”小雪仍然不肯走动,“不买,再看一会儿!”
宫保南冷笑道:“行,那你看吧!总之我告诉你,说不买、就不买,你最好趁早死了这条心!”
十分钟后……
小雪一手拿着一串儿糖葫芦,左右开弓,边走边蹦跶,时不时还歪着脑袋问一句:“你真不吃啊?可好吃了!”
“不吃!快走!”
宫保南没好气地推搡着小雪拐进一条冷清的胡同。
小西关闹市太过危险,敌人极其狡猾,硬碰硬不可取,只能避其锋芒!
即便是拐进了冷清的胡同,宫保南仍然不敢掉以轻心,端的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但凡听见丝毫异响,便疑心是货郎手里的铃铛或拨浪鼓,于是立马另辟蹊径,简直堪称斗智斗勇。
没过多久,便到了晌午饭点,宫保南领着小雪,绕开闹市,直奔城北而去。
走了不到一刻钟,行至一座宅院附近,宅门大开,却见一个身穿蓝底碎花棉袄的女子,点头哈腰地从宅子里退出来。
交谈了几句后,宅门关上。
女子双肩一沉,看上去有点失望,迟疑了片刻,终于转身离开,迈出两步,抬头看见宫保南和小雪两人,下意识地低头让路,紧接着忽地一怔,似乎想起了什么,再抬起头,眸子里亮了三分。
“呀!大哥,是你!”
小雪歪着脑袋,看向宫保南。
老七微微一愣,凝神看向侧着脸迎过来的女子,仔细辨认了许久,方才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