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怀璧仍侧着脸,忽而哑声道:
“朕不甘心!齐国扣押你,就是用你做要挟大周的肉票人质!难道朕这个故人和故乡,就比不过他乡吗?”
元无忧见他这副“既要还要”的拧巴样儿就恼火,便冷言冷语地,
“你为何非要分这么清?我为齐国做事,现在不也为周国做事?倘若你非逼我选一个,那就先把风陵王府督建好,拿切实的利益和好处,来腐化我再说。”
闻听此言,鲜卑男子终于扭回脸来,从傩面底下泄出一声凄然的嗤笑:
“呵…你真不愧是自幼按皇帝养的储君,凡事皆以利益至上,看来朕用错筹码了。”
“你现在领悟还不算晚。”
俩人总是不欢而散地收场,倒也习惯了。
元无忧余光随意地一扫,忽然瞧见侧面不远处,宇文孝伯正站在门口,就瞧着门外的俩人吵架,不知听了多久。
她一抬有力的右臂、推开男子的肩膀,便绕过宇文怀璧,往前走去。
而宇文怀璧望着她的背影,咬牙恨齿道:“元无忧!寡人真恨你!”
前面没走多远的姑娘听到了,但她头也不回,只撂下平静的一句:“我也是。”
宇文怀璧没去追,倒是宇文孝伯赶忙从门里走出来,快跑几步冲到姑娘前头,拦住她。
宇文孝伯此刻急的一脑门子汗,可怜巴巴的问她:
“殿下怎么走啦?刚才不是还搂搂抱抱…挺亲热的吗?难道…陛下还是不行吗?”
元无忧蹙眉道:“什么不行?”
这哥们难为情地挠了挠头,
“陛下最怕被人触碰了,男的碰都不行,后来听说他有隐疾,这么多年了,什么方子都没用,直到前段时间把他从齐国接回来,才发现他只对你的触碰不反感。”说到此处,他忽然冲她竖起大拇指,眼神诚恳、由衷地赞叹,“殿下真乃神医啊!”
这样的话似曾相识……元无忧一琢磨,便想起李暝见了,登时就是双倍的厌恶。
“……胡言乱语,他教你这么说的?”
宇文孝伯赶忙摆手。“不是啊。”
“哼,别把他说成纯洁的神子,糊弄傻子呢?他那种肮脏虚伪的人…”元无忧知道身后的宇文怀璧能听见,还是故意拿余光瞥了一眼身后的一角黑衣,哼道:“我知道的最清楚。”
见她对自家陛下误解颇深,宇文孝伯急的不行,“你就是先入为主把他看扁了,你就没注意到我们国主平时多矜持、有风度吗?他腼腆自重的跟上清派教徒一样,都禁欲修身了,哪是你说的那么不堪?”
“做人别光看他人前怎么样,要看他人后怎么样。算了,跟你说也说不通,别烦我,我要去清点财物了。”
一脸倔强的小女帝非要决然离开,宇文孝伯唯恐把她逼急了,她拔剑砍自己,只好让开路,目送她离开。
宇文孝伯再回头时,只见原本在屋内的苏威,已经被天子推出了门外,只留下那道往迈进门槛的劲装背影。他明明身高几乎顶到门框了,仍显得孤寂和落寞。
苏威走近宇文孝伯,蹙眉道:“陛下也太操之过急了,这下恐怕要把人家姑娘吓跑了……也怪风陵王,说话太刻薄了。”
宇文孝伯斜了他一眼,“你知道陛下为何屡战屡败,还这么听她的吗?因为她抓住了陛下的把柄啊。”
“什么把柄?”
他只撂下一句:“你往下三路琢磨。”随后便抛下苏驸马,追进屋里,去找陛下了。
——自打铁锹招供以后,周天子便派了府兵禁卫,将她遣送回赤水的秋官府。
而元无忧又捋了一遍郑府那份钱财,仍未找到母皇留下的血书。但如今财外露,唯恐夜长梦多,加上尉迟迥的部下也来了,便让伽罗领头,打算带钱财过境到博望城。
结果刚一出后堂,就瞧见前堂来了帮人。
原来就在她刚查封的窑子里,有恩客见过南阳郡公叱罗协失踪多年的儿子,他花名“欢喜佛”在卖,但就在府兵到来之前,欢喜佛被一个叫铁板的劲装男子给带走了。
元无忧随即就想到了当时,那个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离去的男悍匪。而事实确实如此。叱罗家人后来在女客人衣兜里搜出一封信,居然是写给南阳郡公叱罗协的!
信上是何内容,叱罗铁柱没透露,只说写信者知道其父来了西鄂城,便留了个地址在博望城外,以其兄作为要挟,要与其父见面,落款是“韦陀花”。
宇文怀璧得知后,要派禁卫去护送南阳郡公一家前往博望城。元无忧一瞧自己也顺路,便打算兵分两路,让伽罗护送郑家的钱财。而自己去看看热闹。
叱罗铁柱当时就不愿意了,唯恐风陵王坏事,再害得父亲出意外。宇文怀璧则不满地呵斥臣子,道是风陵王身受重伤,还愿庇护大周的国之栋梁,你不担心风陵王被殃及无辜,居然还想让受伤年幼的风陵王,保护一个武将?
虽说天子这话属实太溺爱了,有夸大其词的嫌疑,但也说的在理。元无忧无奈地拍胸脯保证,说只要自己跟着,就算自己被乱刀砍死倒下了,都不会让南阳郡公出意外的,就当感谢他借府兵帮她夺回失窃的钱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