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宁容璋和滦州部这样的大患,大历朝能安稳个三年五载亦不是问题。
“何大将军!恭喜恭喜,这下子,不能让摄政王那叛贼入京,何将军都不必兴师动众的再去拿人了!”
何卫面上挂着得体的笑。心道这人嘴上说的到底是真恭喜还是假恭喜,当初皇帝如此器重他就是因为有宁容璋和滦州部这样的双重大患,才叫皇帝寝食难安。
但现在宁容璋和滦州部两败俱伤,谁也没讨到好处,这会子皇帝还会像之前那样宠信于他么?
“主事严重了,陛下早就拭夺了那逆贼的封号,如今他死后,整个西疆都会收回于陛下手中。”
何卫不轻不重的回敬了一句,也不知那人究竟有没有听懂,随便说了几句话便告辞了。
何卫坐在树影枝桠的暗影之下,兀自灌着酒,陛下很快就在众人的前呼后拥下出来,眉宇之间都带着难以言说的喜色,好似只从武亲王入京之后,陛下还从未如此真心诚意的笑过。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解除大患!”
宁怀暄摆摆手,“同喜,退去宁容璋那逆贼和滦州部之后,这是大历朝百姓所有人的喜事,来人,备酒!”
“陛下龙恩浩荡,是我等之福分。”
月上枝头,酒过三巡,何卫在树影婆娑的阴影之下,渐渐卸下了白日里的伪装,面色沉静,眸光中没有一丝酒醉之意。
宁怀暄甩了甩脑袋,反倒觉得今夜的酒更是格外的香甜,酒意上头,便有些思念起故人来。
“罢了,趁着今日大家都在,朕要搬下一道旨意,追封刘贵妃为淑良先皇后...”
皇帝痴情,在朝的官员哪个不知晓。
皇后这一个词引发出来来的忌讳,叫众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转向了何卫。
之前皇帝不是没有提到过这件事,何卫一开始很是反对,不过杯酒交盏之际,皇帝直言,自己会娶何家女,这样一来,一个先皇后的封号倒也是无伤大雅了。
可是转念一想,宁容璋和滦州部的大患已去,皇帝还会这样任人拿捏么?
何卫沉声道,“陛下圣明!”
“哈哈哈——朕与诸臣杯酒尽欢!”
有人欢喜有人愁。
城郊处略显荒芜的地界,一处宅院之中的院门之内,静静的燃着一盏明灯。
红叶也立在外头,给自家主子披上略厚的一件披风,沉默道,“姑娘...夜里风大...”
天上甚至连一颗星子都没有,纪梦舒吸了吸鼻子,道,“北地只怕会更冷...”
“您别多想了姑娘,您这样呆着,也就奴婢们心里头难受不是么?”红叶真心不愿意看见纪梦舒颓然成这副模样,以前她们的小姐多么识得大体,是京都里头头一份的世家典范。
冷风吹开石桌上的账本,簌簌翻了几页。
目光无波无澜的落在院子里头有些枯败的青竹上,纪梦舒拉长目光,道,“红叶...他也会死么?”
女儿家最隐秘不过的心事便是在心里头默默关注着谁。还不能叫旁人反觉了去。
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红叶。
后者蹲下身子,抬头看着她。“姑娘,王爷吉人自有天相...”
“都是些安慰人的话罢了...我心里头明白,宁容璋或许真的死了,就像阿兄毫无征兆的死了一样...”鼻头一酸,甚至都要落下泪来,“而我却在京都,什么事都做不了...寻不回哥哥的尸身,不能带他回家,也无力救人...”
“不是的...”红叶略略有些哽咽,“不是的...姑娘是全京都最好的姑娘,在红叶的眼里,姑娘临危不惧,深明大义,只是命运弄人罢了...”
公子战死,连长佑王都没了消息。她家姑娘从小就与当今陛下有着婚约,日日夜夜都活着京都的规矩之中,甚至连一丝自我的想法都没有,只从遇见了长佑王,她家姑娘渐渐也像是活了过来...
这些变化,红叶和青竹都看在眼里,她们心里头支持姑娘做的每一个决定,甚至当初主动和那陛下退婚,她们心里头也暗暗叫好。
私下里对比着京都之家的每一个男儿,这比来比去的,反倒是觉得长佑王人还不错。
可惜...
命运弄人?纪梦舒暗暗一笑,好一个命运弄人,给了她从头再来的机会,自己还是没有把握好不是么?
否则,怎么会弄成一乱糟糕的模样...
“姑娘,红叶姐,外头风大,进来歇息吧...”青竹徐徐过来,发觉二人之间的氛围有些不对劲。
不必说,自然也是知道是因为什么。
“姑娘...”
方才想劝。
纪梦舒抬首,“咱们在这逗留的时间也够长的了,青竹红叶,收拾一些东西,咱们明日就回范阳老家去。”
所见京都,目之所及之处尽是伤心过往,纪梦舒想,待侍奉完双亲,自己便去往北地,去寻故人。
青竹一怔,没想到动身这么快,便也福了福身子,道了声好,拉着红叶一道走了。
院门寂寥。
秋风阵阵。
树叶簌簌。
离开这个伤心的是非之地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