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户码头。
冒着浓郁黑烟的货船停靠在码头,旋即就有数不清的工人们靠了上去。
他们光着膀子,穿着短裤,踩着家人编制的草鞋,佝偻的身躯让本就不高的身体越发的低矮起来。
而着短衣的同心棒们,则吆喝着,劝退了那些贴船的工人,耀武扬威之后,在贴着笑脸接近货船。
作为工人的组织者,同心棒是血统、籍贯连接而成,是工人的维护者,同时也是利益的分配者。
只要收费不过分,船主们一般也乐于把货交给同心棒来分配,不仅因为他们信誉昭著,同时一旦货物遗失,也可以进行索赔。
在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眼里,这是工业的象征,贸易繁荣的标志。
但在底层的工人眼里,这是日常所需,不得不做的苦活。
历史上的黑船事件没有袭来,能够抵达江户的,只有北方的越国(北海道)。
其余的诸国,就算是大明商人,也只能在长崎进行贸易,唯独越国例外。
所以对于江户来说,外来船指的就是越国。
四爪金龙,口追日而尾卷月,一个异体的“越”字,极其显眼。
“我跟你们说,这越国与我们日本可不一般?”
“这是为何?”
在闲暇时间,一群工人们脖子上搭着麻布巾,在角落里躲着阳光,喝起了水。
横川太郎看着远处忙碌的工人们,他羡慕的瞟了一眼,就来到了这个聚集地。
他将毛巾放在地上,这样一裤子来漏洞的屁股就不会被烫了。
40岁的菊次郎按照惯例,他坐在中央,像几个十几岁,满脸求知欲的新人解释起来:
“听说在200年前,越国在虾夷地建国,当时那叫一个穷啊,连人都没有……”
“所以就求到了将军漾,来到江户,与将军漾的妹妹成婚。”
“后来那些年,陆陆续续嫁了好几位公主,也娶回了几位公主,连续几代联姻,最近还是在三十年前呢!”
“所以,在咱们江户,能够见到的唯一外船,就是越国。”
横川太郎闻言,忍不住道:“你这话都说了几百遍了,就不能说点新的?”
“还是说您老人家只知道这些?”
听到这,菊次郎立马就恼了:“你懂个屁,我知道的可多了。”
说着,他叉着腰,昂首道:“就向你们的姓,在之前像我们这些低贱的平民,可是不允许拥有姓氏的。”
“后来与越国交往,将军様就决定允许平民拥有姓氏,横川,你的姓氏一看就是平民出身。”
菊次郎骄傲道:“我祖上可是武士出身,姓氏为吉田!”
听到着,一群少年们露出了崇拜的目光。
即使200年来,江户日趋繁荣,导致不少的武士跌落神坛,从事着令人看不起的行业。
但上千年来形成的规矩,让武士依旧高人一等,是平民仰视的存在。
即使拥有那么一丁点的血统,对他们来说也是个大人物。
横川太郎懒得搭理他,自顾自地喝起水。
看着这新加入的几个少年,他叹了口气。
在码头,当工人也是讲究血统的,其他人想要加入进来是极其困难的。
因为码头的船只是有数的,货物就那么多,多加一人进来收入就会减少。
江户百万人,对于工人这个辛苦但收获丰厚的职业,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
横川太郎却没多少羡慕。
他本就从事其中,自然明白其中的辛苦。
当码头工人,极少有能够活到50岁的,基本上在40岁左右都会退下养老,让儿子接任。
像他家,作为长子接任了父亲的位置,但两个弟弟却吃不饱穿不暖,偶尔打零工,或者当小偷过日子。
平日里就在街头巷尾晃悠,目前还没有娶妻生子。
而他虽然娶妻了,但却是用妹妹换娶的,他根本就出不了彩礼,两条鱼干,两斗米,就已经竭尽全力了。
而等到他的儿子也会重复这样的事,只有一个能够成婚,其余的就算是去当和尚,也没有多余的钱奉上。
疲惫的他回到了家中,两个儿子则兴冲冲地迎过来,只穿着短裤:“父亲!家里来客人了。”
横川太郎抬头一看,再见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人,留着长发,穿着吴服,踏着木屐,满面红光地坐在地面。
“叔父大人!”
他连忙拜下,心中充满了高兴。
这位叔叔就像他的两个弟弟一样,整日里晃荡,十几年前父亲竭尽全力买了张船票,把他送到了越国。
“太郎呀!”横川次郎笑着道:“我回来看看你们,快坐下吧!”
“坐吧!”老父亲也笑着道:“这些可都是难得一见的美食。”
横川太郎一窥桌面,上面不仅有撒着芝麻的饭团,还有咸鱼,萝卜,以及一碟天妇罗,以及肉丸汤。
他不由得口齿生津,肠胃在不断的蠕动,散发出巨响。
扭头一看,两个整日里晃悠的弟弟也跪坐在一旁,口水都快流淌一地了。
“是!”横川太郎强忍着馋欲,忙跪坐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