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身青袍坐在早已褪去本来漆色,坑坑洼洼却干净的板凳上,四周简陋,却掩不住她身上那份从容淡定,隐隐还流露出一种天生的尊贵与威严。
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仿佛能穿透人心,让人不由自主地听从。
“姑娘请问。”对于自己的学问,非不离还是充满自信的,但态度谦虚且恭敬。
她看得出来,眼前的一众人单看气度,便知不是平常人。
尤其是这个戴着半张面具的女子。
洛清芷看向她,“既知县令贪污、欺压百姓,你没想过越级上告?”
非不离沉默了一下,慢慢道:“我曾和几名同窗好友结伴去利州,想要将我们丰云县县令的所作所为上报给知府大人,然而才到那里,那里的百姓每每听见方知府几字,皆闻之色变。”
“一阵打听后才知,那方知府的所作所为甚至比之县令更甚,利用职权接受她人贿赂,加重赋税、征收苛捐杂税等方式压榨百姓,使百姓本就困苦的生活更加艰难。”
“不仅是她,她的孩子当街强抢民男,若是不从者,当下便被其手下殴打,死的死,残的残;如此,她手底下的官员、官差也有样学样,滥用职权,为自己的亲朋好友谋取利益。”
“贪污受贿,营私舞弊,草菅人命,种种恶行数不胜数......”
一连串的暴行说出,非不离像是耗费了许多力气,声音也有些沙哑。
“山高皇帝远,她们官官相护.......我们已经没有办法了。”她的声音带着颤意,身体难受的微微发抖。
......山高皇帝远。
好一个山高皇帝远!
洛清芷的眼神带着一丝寒意,仿佛凝结了一层寒霜,幽深的让人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坐在高位,每日处理的折子由下至上,经过层层筛选才到自己眼前,她以为每件事都处理稳妥,不成想竟然被底下官员连连欺骗。
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她的百姓们竟在水深火热中苦苦挣扎,艰难求生。
声声呐喊,却求救无门.......
然而这些事竟没一人上报。
商场的尔虞我诈、江湖的利益纠纷,在她看来实属平常。
但百姓们手无寸铁,辛勤劳作,只为一个平常生活,竟要遭受这等灾难和疾苦。
——简直该死!
洛清芷面具下的脸色彻底沉下来,带着彻骨的寒意,当对上那样的目光,非不离竟然无端哆嗦了一下。
不知过了多久,洛清芷问道:“既然她们官官相护,那就算你在这里考过了,能确定还能往上吗?”
非不离闻言苦笑一声,“是啊,如今的选拔人才制度,由各州、郡、县等地方官员选拔出出色学子,往上推荐,再由上一级选拔往上推荐,最后若中选,不必再考试,就可以被任命为官。”
“所以我以为只要我足够出色,我就可以往上走,如今想,还是太天真了。”
犹豫了片刻,非不离继续道:“说句大不敬的话,这种由官员推荐的选拔人才制度,其实.......根本不可取。”
她话未说完,便被大叔紧张训骂道:“傻孩子,你不要命了,敢议论朝堂大事。”
洛清芷抬手制止,淡淡道:“大叔没关系,今日的谈话,出了这里,便不会再有别人知晓,何况我也想听听不离姑娘有何不同的见解。”
有了洛清芷开口,非不离吸了口气,面色平静的表达出自己的观点。
“这种制度,容易滋生任人唯亲、或被金钱贿赂的腐败现象,从而让真正有才能的人因为自身外在条件不足,得不到有力推荐而无法崭露头角,渐渐埋没。”
“而且,最大的弊端在于,因为选拔权在官员、也就是权势手中,便会造成所谓‘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的负面效应。”
即寒门学子很难通过个人努力跨越社会阶层壁垒,而世族贵女即使才能平庸也能凭借家族背景获得一定的地位。
想到这里,非不离有些无力的笑了笑。
洛清芷面色如常,“那如果给你一个机会,你觉得这种制度该怎么改变,从而更加完善?”
若是自己啊!
非不离沉默下来若有所思,良久:“废除官员选拔人才制度,不论出身贫富,只要通过考试,由县到府再到京城,实行全国统考,最后由皇上亲自选举。”
“这样最为公平、公正!”
一旁静静听她们谈论的言云起,闻言不由微惊,这不就是“科举”吗?
果然,不管在什么朝代,人们的智慧都不可小觑。
房间一时静默下来。
但也不过须臾,洛清芷点头表示认可,看向非不离的眼中还带着一丝欣赏之意,“民乃国之根本,官乃国之栋梁;官正则国治,官廉则国安,官贪则民乱,二者相互依存、紧密联系。”
如今的朝堂党派林立,纷争不断,阴谋诡计,勾心斗角,一片乌烟瘴气,各为自己。
受苦的却是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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