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高丽数一数二繁华地带京畿道的松炭市,除开蓝帆商贸所在的那一小片“商业区”以外,其他地方也大多都是一层的平房。
砖瓦结构居多,可也有木板石瓦,里面住着的人行头不及郑在秀一半足,看起来面带菜色。
虽然抱着阿瑞卡人的大腿让高丽挣了不少外汇,但这些钱都一毛不落的全部落入了财阀和权贵的口袋。
至于平民百姓,没饿死就已经算不错的了。
所以普通人根本用不上的报房也就理所应当的设置在了离蓝帆商贸那栋楼街对角不远的地方。
齐青崖昨晚上洗澡的时候,就已经完全搓掉了脸上的死皮和伤疤。
狗啃似的头发也被他自己用剪刀修理了一番,这似乎是他的天赋技能,剪得有模有样。
脸上的新皮肤和旧皮肤打眼看上去没有什么区别,细微的色差不仔细看压根看不出来,都处于一种极为健康的温润状态。
似乎不管是海上的风吹日晒还是火药的高温烧伤,都没能给他留下太多的痕迹。
齐青崖今天穿上了一身在鱼棚区里面购买的衬衫和长裤。
虽然粗麻布料十分粗糙,但胜在干净利索,原本只有码头工人才会穿的劣质衣服套在齐青崖的身上,反而是显得身价倍增了。
而一模一样的衣服穿在蔡沅江的身上就没有这种感觉。
配上他那重新恢复到斯斯文文的脸,像极了一个老实本分的生意人。
两人一清早就路过了蓝帆商贸,早就已经被警戒线围起来的小楼前,地上的尸体已经被清理干净,可砖缝里面残存的血迹还在诉说着一天前在这里发生了不同寻常的事情。
几个维持着秩序的警员甚至都没有多看他两人一眼,而是自顾自的抽着烟,而后低头聚在了一起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不用猜,齐青崖也知道他们是在讨论着昨天夜玫瑰发生的事情。
不仅仅是他们,恐怕今天整个高丽所有人的聊天内容都避不开那七个死于匪徒之手的阿瑞卡人。
毕竟用双语印刷着的通缉海报已经贴满了大街小巷,白纸红字极为显眼。
其内容用辞之悲愤,情绪之深刻,谴责之强烈,让蔡沅江好一阵啧啧啧。
这谁看了不以为他们是一群路上遇见根草也要连根挖出来,再撒上一把石灰的穷凶恶极之徒。
不过显然普通民众对此兴趣并不是特别大,虽然上面明晃晃的写了凡是举报者都能获得50万的悬赏。
但是这帮人看似行为不拘一格,毛毛躁躁,像是冲动行事,但是却没有留下什么明显的线索。
连人都不知道是谁,怎么去举报?
通缉令里面唯一提到的就是这群匪徒和驾船冲上仁川港的海盗是同一拨人,然后把范围锁定到了荣国人上。
但不知道是安东尼奥的假消息还是他们内部的偏差判断,反倒是把追查重心放在了黑旗帮海盗身上。
上面写着有可能的特征是:皮肤粗糙,目光凶狠,身上有纹身,缺胳膊少腿,独眼,削鼻,喜欢穿着长袍,身体上面随时鼓鼓囊囊的,贴身藏着武器。
每一条都是刻板印象。
不过说的也算是有几分道理,汪执和叶麻倒是把这几条占了一大半,只可惜这次他们并没有出来,否则当真就是行走的50万。
这里面没有一条是蒙中了齐青崖和蔡沅江的。
所以他俩不紧不慢的走进了刚刚开门的报房之中。
跨洋线缆从总机房里分出来几十条线路,分别接进了用薄墙隔开的几十个单间里面。
这些单间只讲究实用,带着些许隔音,没有丝毫舒适和美观,木门背后只有一张长桌子和两把没有靠背的凳子。
托阿瑞卡人的福,蔡沅江简单的用阿瑞卡语交谈过后,付过钱就走进了最里面的屋子。
眼看着要打仗了,电报也跟着涨价。
十分熟练的拆下了原本的设备,这才把装在牛皮手提箱里面的电报机拿了出来。
看了看墙上挂着的时钟,蔡沅江开始做起了准备工作。
随着时间的推移,报房里面顿时热闹了起来,作为这个时代唯一可以短时间长距离交流信息的方式,报房从来都是人满为患。
特别是昨天的高丽发生了如此重大的事情,就像是蝴蝶效应似的,其中不知道影响到了多少利益纠葛。
所以形形色色的人都来到此处,亚洲面孔的占了一般,其余高鼻梁深眼眶的洋人也不在少数。
行为低调的蔡沅江和齐青崖两人显得并不出众。
“开始了。”
拿出和电报机一起带着的密码本,蔡沅江单手把造型十分简陋的黑色听筒贴在了左耳边,面色变得认真起来。
滴哒滴,滴滴哒——
同样的声音出现在远隔重洋的津门。
原本双屿湾和高丽的情报一事洪豆浓是不怎么管的,有专人负责整理好消息给她送过来。
可自从爷叔打听到那个大闹北洋水师的逃犯不仅没有死,反而是朝着东海远遁之后。
她便时时刻刻挂念着这次通讯。
仍旧是那一副没睡醒的慵懒模样,只不过脸上化不开的黑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