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祝影大病初愈没多久就遭了这皮肉之苦,一家人说着什么伤筋动骨一百天,恨不得吃饭都亲自拿了小勺侍候着喂给她。
春朝踏青的祈福之行也因此被耽搁下来一拖再拖,眼见着要到了春末,确认没有留下然后不适的后遗症后,一家人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小影,这个点心是我让绘雨带回来的,你尝尝嘛?”
被做成小兔子形状的点心排排坐,整整齐齐码在盒子里,随着车厢震动的幅度一抖一抖。
果冻一样的点心混了羊奶,散发着薄荷的清香,被颠得晕车死去活来的祝影凑近些嗅了嗅,感觉昏昏沉沉的脑袋也清明了不少。
“谢谢子弈。”她咬掉小兔子的耳朵,嘴巴里冰冰凉凉,说话都冒着冷气,那股难受劲一下子就消解下去了。
“欸嘿嘿,小兔子吃小兔子。”小子棋坐在对面晃荡着着不了地的小短腿,就托着腮帮歪头看她一口一口吃掉点心,比自己吃到还要开心。
“嗯?”祝影垂眸看了眼小碟子里的薄荷奶冻,不明所以地歪歪头。
“妹妹就像是小兔子一样。”小团子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双手胡乱比划着解释:
“小兔子小小的,如果不被精心照料的话就会生病…需要用特别~特别多的爱和关怀才能平安长大,变成白白胖胖的兔兔球。”
子棋和子弈也只比祝影年长了两岁,祝影出生的时候两人也只是牙牙学语的时候。
因着祝影早产实在体弱,一直到小团子到了听话懂事的年纪,三个人才算是正式见了面。
“这就是妹妹吗?”小子弈扒拉着母亲的衣角凑近了臂弯去看:
“嗯…和子棋妹妹不太一样。”
“嗯?哪里不一样呢?”伏在尹无杳膝头的小子棋被推门缓步进来的祝敕抱起来放在臂弯,也坐在了床边去看。
小子弈自己也说不上来,本就肉乎乎的小脸皱成一团,纠结了半天才想起来了比较合适的措辞:
“新的妹妹…就像小兔子。”他想起自己之前曾经养过的小白兔,也是这般小小的一团,好像任何风吹雨打都会带走她的生命。
秋狩时父亲跟着一只花纹奇特的母兔寻到了兔子窝,便没忍心去射杀。却在汇合时看见了那只被一箭穿颅的兔子,就折返回去寻找那失去了母亲的幼崽。
兔窝再去寻时只剩下了一只眼睛都没睁开的瘦小兔子,他把这只兔子带回家,交给他和妹妹一起照料。
兔子小小一只,好像怎么喂也长不大。乖巧讨喜得厉害。兄妹两人每日放学,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兔子,甚至排在了给长辈请安前面。
因着一次疏忽,兔子跌到池塘里滚了一遭,再捞上来擦干以后却浑身打着冷颤。如何保暖也无用,汤药灌下去了也会吐出来…不出两日就死掉了。
死掉就是不会呼吸不会跳,闭上的眼睛再不会睁开,失去的温度再不会变得温暖。
这是兄妹两人第一次对“死亡”有了这般清晰的认知。
轻飘飘的两个字,却将一条生命在这个世间的一切活动,还有它身上所承载的情感羁绊,尽数消抹掉了。
所以一看到猫儿似的缩成一团,和刚到家的小兔子一样睁不开眼睛的新妹妹,两个小团子都在心里犯了愁。
大人们张罗着筹备宴请的事宜,两个无人看顾的小团子就趴在床边仔细看着呼呼大睡的妹妹,相像的小胖脸上是一模一样的担忧。
“新妹妹好小一只。”小子弈叹了口气。
“就像只小白兔子。”小子棋托腮垂眸。
“要精心照看才行。”两小只抬眸同时开了口,这颗名为责任的小小种子就在相同的两颗赤子之心中种下,蓬勃生长生根发芽。
第一次被当作柔弱小白兔精心呵护的祝影也感觉有些有些奇妙。她看着面前一本正经的小团子兄长,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就是嘴里薄荷奶冻越吃越甜。
好像加了巨量的糖,心里有些美滋滋的。
她不是很擅长面对这种温情的场景,也不擅长回应一颗纯净真挚的赤子之心。只好佯装困意发作打了个哈欠,刚要倚靠上侧边的车壁,脑袋底下就被眼疾手快垫了一个软垫。
“真是的。”她看看坐在对面的兄长,还有身侧的姐姐和母亲,梦呓似的小声嘀咕:
“再对我这般好…我可就要不舍得了。”
马车一路颠簸摇晃终于到了郊外的通泽寺。小孩子不能燃香拜佛,只用叩首作揖就好。小团子对都对鬼神还没有什么敬畏之心,祝影更是浑不在乎的滚刀肉一块,却还是都乖乖拜了一拜,就如释重负地小跑出去嬉闹了。
尹无杳祈福上香方才起身刚迈过门槛,却迎面遇上了小沙弥引路,只说尘芥大师有请,与所求之事相关,旁者却是只字不提。
数年闭不见客、连帝王春祀都拒不露面的一朝高僧却邀她面谈,尹无杳虽是受宠若惊,但心中更牵挂所求之事,就回头对下人叮嘱了几句,随着小沙弥一同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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