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闱赌局结束,楚意昭得了两百两银,刚回到绣坊就看见了张宴秋,
张宴秋布衣长衫,褪去畏缩胆怯的模样,站在堂柜前。
人逢喜事精神爽,连背都直了几分。
闻声他侧头望过来,见到她时,眼睛一亮,
“小姐,您回来了”
楚意昭笑笑,“恭喜,如今该改口叫张老爷了”
“小姐折煞小的了”
张宴秋又说了几句感恩的话,楚意昭没有放在心上,中举是他自己的本事,她做的不过是为现在的他提供了一个容身之所。
只是张宴秋的一句话吸引了楚意昭的注意,
“楚侯为官清正,才学深厚,是当代儒生的典范,小的仰慕不已”
放的什么狗屁?
楚意昭不悦的斜了他一眼,
“我救你,不是为了让你拍楚怀的马屁”
不理会张宴秋愣住的神色,楚意昭向前走了两步,又回头补了一句,清冷的声线仿佛是从山谷中幽幽而生。
“为官者最忌党派之争,忠君爱民才是你应该做的”
淅淅风声穿过街道,上林街的街道永远是热闹的,东面是价值千金的玉石锦缎,西面是三文一碗的馄饨面条。
芙蓉绣坊门前人来人往,张宴秋站在柜台里发着呆,直到有人敲击桌面,他才回过神来。
夏宁身着水粉色绣裙,她极爱桃花,花败叶枯的秋日,孺裙上也绣着娇艳活泼的粉桃。
她面容白皙,又有江南水乡的柔美,盈盈而立,如同一只雾雨空蒙的浅桃枝。
刚回过神的张宴秋又脸红红的垂下头,“夏宁姑娘,您找我…有事?”
夏宁觉得好笑,她的年纪看着很大?
这人从见面起就把她当成个奶奶供着,不是低头就是弯腰。
她把手里的东西,放在张宴秋面前,
“小姐走的急,忘了将这个给你”
两张百两银票,轻飘飘的浮在桌子上,落于张宴秋眼里,却似有千斤重。
他眸光震动,
“这…这是什么”
夏宁道,“遇仙楼赌局的银子,小姐说,以先生之名赢来的银子自然归先生所有”
“不行不行,我不要”张宴秋连连摆手,“小姐出的本金,赢的钱就是小姐的,哪有给我的道理”
宋启川正巧走过来,听到两人的对话,嫉妒的眼睛发直,
“你这个饭桶,啥事都不干,天天往外跑,小姐竟然还这么疼你!”
难不成真应了那句话,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宋启川气不过,一把从两人眼皮子底下抓起两张银票,塞进怀里转身就跑,还凶神恶煞的对着张宴秋说了句,
“举人了不起?还不得我给你盛饭!”
“哎——你!”
张宴秋连忙追出柜台,但宋启川抡着腿嗖一下就窜了出去,眨眼间就出了绣坊。
张宴秋追到门口,却只看见了两条柳枝般的胳膊消失在了街尾。
他转身摊着双手,心急如焚的问夏宁,
“这可怎么办,我没有那么多钱还小姐啊”
夏宁温柔的笑,语调却如朝寒露雨
“张老爷不必惊慌,小姐说,这钱本就是给您应酬周旋使的”
“黄金屋如海市蜃楼,哪有宠臣达官勤孝敬,来日勿相忘来的实在”
耳边熙攘吵闹的声音如潮水般迅速退去,时间冷凝在这一瞬,张宴秋艰难的呼出喉间的浊气,
“小…小姐”
夏宁瞧见他渐渐佝偻弯曲的肩膀,没有再说话。
上京城宴请学子的景象风风火火,贵子公卿见惯了这种场面,大多去了两次就甩手不干了,由长辈代为婉拒。
可若有那十年苦读,一朝得势的人,几句贤侄一入耳,少不得乱了几分纯直的心性。
前世,张宴秋也不是没被招揽过,只是那时,他经历过被孟阳打断腿的事。
知晓皇室的一颗扣子,都比寻常人的命贵。
掌权者舞权弄势,草菅人命,夺嫡斗争中稍不注意便会被卷进旋涡,沦为车下螨尘。
这一世,倒是日日出入贵人府邸,举杯换盏了,楚意昭突然生出了古人诚,不欺我的感悟。
真金不怕火炼,真金须得火炼。
太过顺遂,反而璞玉难成。
楚意昭端起桌上的白茶饮了一口,栗珠方才约她见面,明里暗里询问她是否有心上人,估计想在百花宴上为她搭个线。
这让她想起一件事,楚莹雪似乎有几日没见着了,前世她在百花宴一舞倾城,为楚云禹求了恩典。
这次她已经与权砚书定亲,清流之家最是守礼刻板。
这露肩舞,她还敢跳吗?
玉湖泠泠,六角亭中,身披月白色纱衣的女子,秀美清隽。
手捻白瓷杯,周身散着世事沉淀的书卷茶气。远远望去,玉影沉静,似是陷进一场桑梓安宁的旧梦里。
“瞧,我就说你会喜欢”
少女趴在栏杆上,侧头看着身旁芝兰玉树的少年,少年眉眼似玉,身姿雅正,一身长袍,端的是高岭松柏之相。
与清正克守的气质不同的是,他脸颊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