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儿姐端上了两碗面条,低声道:“殿下还要蒜吗?”
李承乾看着眼前的面碗,道:“既然是宵夜,就不用蒜了。”
坐在皇兄身侧的李丽质举手道:“我要蒜!”
在东宫听课是需要举手回答的,现在李丽质养成了一种习惯,举手发言。
宁儿递上一些剥好的蒜。
看这个妹妹一口蒜一口面吃得正香,李承乾叮嘱道:“睡前记得刷牙漱口。”
李丽质不住点头,她一边问道:“皇兄,集权是什么?”
李承乾道:“集权是大多数皇帝都会做的事,事关一个王朝的强大,所以一定要集权。”
她的目光看着皇兄,嘴里还嚼着蒜。
星空下,兄妹俩的坐姿大体上差不多,殿下喜欢将另一只脚屈膝,而后端着碗的一只手的手肘放在膝盖上,吃饭端着碗时可以省力一些。
宁儿站在兄妹俩身后,沉默不语。
渐渐地,在东宫的这半年,长乐公主也养成了这样的坐姿。
其实这是不好的,但不过公主殿下又在自己家里,这也没什么了。
李丽质思量着又问道:“集权就是科举吗?”
“科举只是集权的一种手段而已,类似的还有改制兵权,或者是收回地方权力。”
言至此处,李承乾又有些气馁,在历史上大唐的集权做得并不算太好,地方太过强大,导致后期造成地方能压制中枢的局面。
中原说大也不大,当地方官吏或者将军以及各类军治一体的官吏壮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地方与中枢的矛盾就会激化。
换言之,强大的帝国失去了对外扩张的激情,只为仅有的利益争抢,大抵上卷死了别人,也卷死了自己。
其实现在的皇帝,也就是这位天可汗,他的方式还算是正确的,将大唐的一群强人养在长安城。
现在的朝政体系下,长安城的中枢力量足够强硬。
现在想要开科举,正应了那句话,天下英雄尽入吾彀中矣。
不对,应该是天下英雄尽入父皇彀中矣。
老臣退下了,新的年轻臣子上来了,他们就要干一些大事,除了西征吐谷浑,第二件大事便是开科举。
李承乾又道:“说多了,你也听不懂,天色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李丽质站起身,伸了一個懒腰,就回了她自己的房间,看一眼弟弟妹妹是否睡得好,要看一会儿书再睡。
小福与几个宫女还在收拾着东宫殿内,捡起一些被皇子公主们丢到各个角落的各种东西,将它们放回东宫原本的位置。
直到太子殿下也去睡了,这些宫女这才三三两两去休息。
夜里,曲江池的游园还在继续,当今皇帝与皇后莅临并且与众人举杯,高呼了一声大唐万胜之后。
皇帝和皇后就不在这里了,好像是只是走一个过场。
在这里的宾客各自散去之后,长孙无忌坐在一处水榭中,身边的舅父正躺着,他低声道:“将那个波颇老僧带来。”
“喏。”
还未等长孙无忌说话,一旁就有人快步离开。
片刻之后,将一个老僧带到了这处水榭。
波颇是天竺人,他不是唐人,所以对大唐的权贵,他是毕恭毕敬的。
高士廉问道:“太子殿下问了你什么,你对太子殿下说了什么?”
波颇将曲江池边的话语原原本本地告知了眼前两人,而后他又躬身行礼道:“尊敬的贵人,老僧不敢有隐瞒,”
高士廉颔首,眼神示意了桌案上的一碗酒水。
波颇双手接过这碗酒水,又是行礼。
这个天竺老僧在唐人面前表现得要多谦卑就有多谦卑。
长孙无忌道:“舅父,何苦为难这么一个老人家。”
高士廉叹道:“老朽就不是老人家了吗?”
“你可以走了,往后若有人问起,你也要如实禀报,事涉东宫储君,你要注意自己的言行。”
“老僧领命。”波颇一手拄着拐杖,又向长孙无忌行礼,这才离开。
曲江池边有越来越多的人提着灯笼离开,三三两两的行人,有男子也有女子。
长孙无忌道:“舅父,天色不早了,该回去了。”
高士廉低声道:“你说老朽为难一个老人家,你不帮东宫又何尝不是在为难老朽这个老人家?”
长孙无忌抬头叹息,道:“舅父,不要无理取闹了。”
“呵呵呵……”高士廉闭着眼,神色舒服地享受着凉爽的夜风,又道:“你知道太子殿下与波颇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吗?”
长孙无忌道:“如果玄奘可以平安回来,他会功成名就。”
高士廉缓缓点头。
长孙无忌又道:“可对殿下来说玄奘是唐人,殿下言外之意,无非是玄奘成就应该是大唐的成就,而不是他这个天竺人,或者是一个佛的成就。”
高士廉道:“那就对了,其实你和太子是一路人。”
“可……”长孙无忌欲言又止,三缄其口又将话咽了下去,干脆不说了,低头不去看舅父。
高士廉见状反倒是笑了,他起身拍了拍这个自己一手养大的外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