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杜星寒带着杜平早早便到了青竹轩。
管事的上前见了礼,便亲自将人领到了后头一处清净又雅致的小院。
“不知贵客平素喜用哪种茶?老朽好着人去准备。”
“我家公子惯喝寿眉。”杜平代为回答道。
管事的得了答案,下去准备了。
杜平在屋子里查看了一番。只见陈设朴素简单,忍不住道:“此处怎的如此寒酸?连炉香都没有。”
时人大多爱点香,杜星寒的居所便常点沉香,有平心静气、宁心安神之效。
“郡主不喜那些,连宫里都刻意避着,你比皇家的架子还大?”杜星寒的心情似乎不错,甚至调侃起了杜平。
“属下不敢。”杜平咋舌。不愧是宝字头的郡主,果然不是一般的金贵。
杜星寒在椅子上坐下,又拿出花笺细细看起来。
苏家的人都写得一手好字。
旁的大家闺秀多偏爱簪花小楷,注重其娟秀柔美。苏家女却各有各的心头好。也说不上是个什么字体,总之就是独具一格。
苏咸池的字傲气妩媚,令人见之便不由得联想到其人是何等的风姿绰约。
苏金舆的字大气磅礴,贵气逼人。一如宝清郡主其人,清正端方,威风八面,贵不可言。
苏家那位神威将军,写起字来铁画银钩、力透纸背、大开大合,确有统领千军万马的气势。
至于苏天乙,杜星寒凝视着手中精美的花笺,上面寥寥十余字:盼与杜侍郎一见,烦请赏光。
落款是一个龙飞凤舞的苏字。
每一个字都干脆利落,一气呵成,刚劲有力,流畅飘逸。杜星寒都能想见她写字时的神情。
苏家人虽各有各的风格,却又有着相同的特点,那便是风骨。
他爹曾经说过:“苏家人虽为女子,却个个骨头硬、性子倔、脊梁直、眼界宽、胸襟广。
这样的对手打不倒、压不垮、吓不退、拉不拢,最是难斗。”
是啊。他与她是对手,是敌非友。
他一心想做的又岂止是拉拢于她?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杜星寒的思绪,他迅速将花笺藏进袖中。
进来的是奉茶侍女。几人长相清秀,手法赏心悦目。虽无美艳之貌,却颇为适合这清幽之地的素雅。
家中品茶多为泡饮之法,分为暖壶、弃水、投茶、洗茶、倒水、注水、分茶几步。
此处所用的却是更为久远且繁琐的煎茶之法。分为炙茶、碾末、煮水、煎茶、酌茶。
先用红泥小炉逼出茶饼的香气,取下放凉后再放到碾子上碾成茶末。再以罗、合进行筛茶。与此同时以青泥小炉煮沸山泉水。
“一沸”时下盐调味,并除去表面水沫,是为“正其味”。
“二沸”时,舀出一瓢水,取适量茶末投入沸水中并加以搅动,待其泛起泡沫。
“三沸”时,将先前舀出的水倒回,使沸腾暂止,以孕育沫饽。
随后将其从火上取下,便可以开始酌茶了。
酌茶时,舀入碗中的茶汤沫饽要均匀。沫饽乃是茶汤的精华,沫薄、饽厚,汤花清细。
每煎茶一升,酌分五碗为佳。宜趁热连饮,否则茶香会随热气而散发,失了滋味。
这般饮茶,极是风雅。
杜平也得了一碗,尝了一口便啧啧称奇,说,同为寿眉,却比平日里喝过的芳香百倍。
茶饮至第三回,苏天乙也终于到了。
“杜侍郎竟来的这般早,有劳久候了。”苏天乙一进门便笑着打起了招呼。
紧随其后的是个十七八岁的美少年,再之后是四鹤之一的鹤啸。
苏天乙今日仍是束一男子发髻,一袭绛紫色直缀,腰间金带坠了一方小巧的金印,古朴又贵气,又显出几分犀利与锋芒。
那美少年杜星寒略有印象,据说是宝成郡主的新宠,宝贝的不得了,除了入宫上殿,几乎走到哪儿带到哪儿。
少年一袭白衣,隐有绛紫色暗纹,一看便知是特意制成,有意与苏天乙的衣裳相衬。
杜星寒只觉得碍眼无比,只扫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好看的眉眼尚未长开,还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桀骜,将来必定是个极俊美的男子。长成这般模样,难怪能叫苏天乙瞧上。
杜星寒心中隐然酸涩疼痛,面上却回以微笑,道:“是下官到早了,郡主请坐。”
苏天乙一撩衣摆坐了下来。
少年立马站在她身边,紧紧挨着。盯着杜星寒的目光中满是戒备之色,像只护食的幼犬,自以为凶狠实际上却稚嫩得毫无杀伤力。
苏天乙才坐下,侍女就来奉茶了。
与杜星寒的寿眉不同,没有繁杂的器具与步骤,只有一碗盛在通透如无物的琉璃茶碗中的绿色茶汤。
“贵人的太平猴魁,请慢用。”侍女将茶碗摆在苏天乙面前,便低眉顺眼地退到了一边。
苏天乙微微颔首,道了声“有劳”。
杜星寒觉得差不多了,对杜平道:“我与郡主有事相商,你先下去吧。”
“属下告退。”杜平行了一礼,将侍女也带了下去。
对方清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