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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年 51(1 / 2)

医生把我轻轻扶住,抽出一块纱布,托住我下巴,随后摇摇手,表示叫我继续说下去。

“现在要是离开西间,我还是十分糊涂。你生病,你开刀,我生病,我开刀,我们两人生病,结果谁也管不了谁,(包括在开始阶段,那些自称有好的医疗方案的医生),谁有好办法了?有吗?从根本上来讲,进西间就是来找病生的,是引病上身,虽说最终还是邪不胜正。”等医生剪完我最后一个指甲,我提醒他说:

“我说得怎样?”

医生不等我说完,突然对我说道:

“一旦出现其它事情,我相信……”

“说话一伸一缩的,干吗呢?还不给我赶紧躺下。”医生站起来,掸着床单说。

西间每天总有许多人在各自的岗位上干着事情,今天也不例外,进进出出的人很多,一群群人有的往里冲,有的往西间外冲。其中医生和护士的人数各占一半。但医生不会过于集中,他们一般都三三两两,在西间内外走动,而护士则不同,她们一批批成群结队涌来涌去,没一点斯文样。高架四周又堆着好几箱未拆封的羊皮管子,看情景,第二台、第三台手术的准备工作已经开始了。只要皮管一出现,我和医生便来了劲,在床上,在床沿,我们两人无丝毫次序地说着废话,四只眼睛一直盯着高架那儿看:

“把我的枕头垫在你手臂上,这样我就能一边骑着,一边往下面滑,不至于弄痛你。你移过去一点,整个上身都垫在这儿。”

医生按照我的吩咐,认真做了一遍。我骑上他手臂,我骑在上面停一会儿,想一会儿,试验下滑的冲击力有多大。

医生转过头颈朝我笑了笑,说:

“我们干这事,不能让人撞见。”

“那是。”我说。我并不感到气喘,可能是我在下滑时怕出危险,不敢过度用力。

“西间里人多。”医生显然极为担心。

“他们有他们的事,谁来注意你我?”我又往下滑动一点,“你把枕头往上扯一点,我感到下面太实了,再往下挪,会很吃力。”

医生按照我的要求,重新把枕头往上面挪了挪。

“我手臂还是酸痛得厉害,垫上一个枕头,弹性与柔性都不够,下次要多添一个枕头。在西间里确实缺少我俩所需要的梦幻氛围,只有在替人做开腹手术时,才会出现那种氛围,血一旦从病人体内流出,好的感觉就会出现,真是的,要能多做几例剖腹手术才叫好呢。”

“你就不能少噜苏几句,有我在你身边,你还想用做手术来打发时间?”

医生听了,瞪大眼睛说:

“做手术是进西间的唯一理由呵,干吗要有这间西间,你想过没有?”

“是要想一想。”我语气阴沉。

“是要多想想,为什么要进西间,进西间就是为了动手术,动大手术。”

“手术是要做的,医院不替病人做手术,还造这西间做什么?”

“你还没把主要东西讲出来。”

医生又说,而且把舌头伸得老长:

“不明白这事的,是在这儿工作的全体医务人员,与做不做手术无关。我还是感到手臂酸痛难忍,你还要我滑动几次,枕头已不在原来位置上了。”

“拉一拉枕头,再往上垫高半尺,看看效果怎样。”

我说:

“应该过去了,怎么还在发作,这么痛,总不是办法。”

医生好像找到了关键所在,说话也失去了固有的节拍:

“不能光骑在手臂上往下滑,今后(也就是下一次)试试骑在腿上,骑在腰背上往下滑,这样轮流滑下来,每周各个部位依次能轮到好多次。”

“再上去一点,上去一点。”

“到了,这么一提,就在这儿。”

我大声叫起来:

“坚持一会儿,坚持一两分钟。”“医生这职业在我身上怎会变成这样?”

“这样有什么不好。”我不耐烦地说。

“你别对我吼,你对西间吼去,你这疯子,贫血症患者,秃驴的后代,”

“你放低些,用力把枕头夹住,再坚持一两分钟,两分钟就足够了。”

医生已是满头大汗,浑身都在颤抖,我骑在医生手臂上,一会儿靠前,一会儿靠后,医生在下面,样子痛苦万状,

“做医生的还得被病人垫在下面受压。”

“你要说的恐怕不止这些吧,我的医生。”

医生见我不再往下滑了,便松了一口气。(而我撑圆的鼻孔正在大块大块喘着空气)。他向内墙甩了甩麻木的胳膊,对上面的我说:

“只一会儿,就累得像一只泄气的皮球,你还往下滑什么?别动了,这样歇着,最称我心。”医生长吸一口气,在下面抖了一下。“我们都累够了。”

“应该是累了,(在这方面,人的感觉绝对是复杂的)。你再往两边撑开些,裤子太厚,不容易活动开来。你这人又不是很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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