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7】
连续的七天七夜的大雨之后,天空放晴了,这时,世界如同是另换了一个世界。
那深秋的太阳,高高的冰冷冰冷的挂在天空里,恍如隔世,成了冬夜里的圆月,射出来的光芒,很是昏晕暗淡,没有一点热量,还带着殷红的血液的腥味,有气无力地照着这个怪异的寰球。
小山村的四周,群山静默地矗立着。
山上的枫叶,现在红得如血。
那些红叶,或是一层一层的,或是大片大片的,或是零星半点的,如大屠杀过后的狼藉的血滩。
村子里家家门前屋后的那些梨树桃树柳树椿树,在夏天里的那些翠绿如墨的张开如巨伞的可爱的叶子,全都干干净净的回他们温暖可爱的老家去了,不留一丝的痕迹,仿佛它们就从来没来过,那些光光秃秃的枝丫,似无数的残缺不全的伸向天国的祈祷的手掌,固执悲壮地朝着天空,突然的一阵风起,就全都默静无言的痛心疾首的颤粟着……
【308】
一条半大的瘦伶仃的野狗,在一座座坟墓堆似的房屋的前前后后游荡着,两块肚皮夹到了一起,几天都没觅到一丁点的食物,遇到两只同样是觅食的芦花鸡,就鼓足起身体内的最后一点力气,满村巷子的去追,一会追这只,一会追那只,两只芦花鸡“咕!咕!咕!”一阵的乱叫,拍打着翅膀飞上了低矮的茅屋。
野狗无力地垂着尾巴立住,眼巴巴的望着,然后,半趴在地上,伸出长长的舌头喘息着。
野狗闭上眼睛,但偷偷的留了条缝隙,不时乜瞧着茅屋顶。
那两只飞到茅屋顶上的芦花鸡,不停地眨着黑珍珠样闪亮的眼睛,脖子左伸伸右扯扯,彼此对了一下眼,马上就分向两边,“咕!咕咕!”不紧不慢的怪叫两声,仿佛在讥笑这条野狗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309】
不知什么时候,晒谷场上,一群村童在喧哗着玩游戏。
宁金大喊:“大家都过来,我们也来开‘批斗大会以’”
|“我要做民兵连长!”宁玉马上从人群里跳了出来。
宁金对弟弟的请求漠然置之,就象没听到一样,他指定高矮子做坏分子江南,美云扮地主婆……
但宁玉这时就以民兵连长自居,飞奔过去了,把远远的孤零零的站在大槐下,眼巴眼巴的望着大伙玩游戏的白老鼠拽拖进晒谷场来,然后搡倒在场上,威严地说:“你就扮你的右派分子的爹!”
不久,各样角色都选派定了,“批斗会”的游戏在小孩子的“打倒地主婆王玉兰!”“打倒右派宁起耀!”“打倒坏分子江南!”的口号声中开始了。
宁金俨然是公社派来的王部长,他只是在一旁指手划脚。
宁玉看宁金的手势一晃,立马就踢了“地主婆”两脚,明知是玩游戏,宁玉演得比真的还真!他又揪住低头认罪的“坏分子江南”,“啪啪”的打了两个耳光,高矮子竟被打得趴在地上,呜呜的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