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4】
“讨嫌！”宁玉嘀咕着。
昏黑里，一家人的筷子碰上瓷碗发出的响声，还有姐姐玉容吧吱吧吱的特别响亮的吃食的声音，没有人注意宁玉的嘀咕。
“讨嫌！”宁玉加大了嘀咕的声音。
“说我讨嫌呀！”奶奶放下碗筷，大声的叫了起来，那一双眼睛，在黑影里闪闪的，如狼一样的，要吃了宁玉。
“我怎么讨嫌啦？！我吃了闲饭呀！我一早到晚，忙得上茅坑的时间都没有，我哪点讨你们嫌了？！”奶奶的喉管一收一胀的，发出咕咕的响声，掏出手绢，不停地抹起眼泪来。
“宁玉，你怎么没大没小的，这样说你奶奶？”父亲很威严的对宁玉说。
“树有根，水有源！文书，你看你，养的什么儿子呀？！古话说的好：‘养女不教如养猪，养儿不教如养驴。’这个家，以后会被这帮忤逆子败光的，只败家，还算好啦，你们再不教，别长大了，做出些杀父弑君的事情，连祖宗在坟山里都睡不成！……唉，养出些什么样孽种呀！我辛辛苦苦，二十三岁就守寡，怎么就出你们这种猪狗不如的后人啊！我前世造了什么孽啊！”奶奶边哭边骂。
“你说，玉儿，为什么要说奶奶讨嫌？她是你奶奶，怎么一点长幼尊卑的礼数都没有了？”父亲大声的对宁玉说，一只手抬起来，恨不得敲宁玉几下才好。
宁玉害怕了，父亲从来不大声说话，更不随便骂人。
“我又没说奶奶，我是说她！”宁玉指着玉容对父亲说：“吃饭像猪猡猡呷食一样响，烦死人啦。”
宁玉说着，端着碗去推玉容，“讨嫌的猪猡猡，出去！讨嫌的猪猡猡，滚回猪栏里去！”
玉容用手一挡，宁玉的碗掉在地上碎成几瓣，饭菜撒了一地，宁玉坐到地上，大哭起来。
家里的小花狗跑过来，秋风扫落叶般，几下就吃进了瘦扁的狗肚子里，还把地面舔得干干净净。
“你这贱货！你是姐姐，不知道让老弟呀？”母亲骂着玉容。
【235】
“宁玉，你这伢子怎么啦？！没礼貌没教养！她是你姐姐！”父亲生气了，用严厉的目光看着宁玉。
父亲从来不打人骂人，但宁玉最怕父亲。
宁玉停止哭闹，坐在地上，低着头。
“生出这等忤逆子来……祖宗也没造什么孽呀！下午，他还狗样的咬金伢子呢……唉！祖宗造孽啊！怎么生出这么个祸胎来……”奶奶砰的把饭碗搁在桌子上，拍着大腿，数落着叹息着。
“宁家世代都是些老实巴交稀牛屎样的人，出一个恶人也好！”母亲说，仍旧吃着饭。“你还不快点起来，坐在地上装死啊！是不是皮发胀发痒了？！”
“他吃了恶人的屎？！他只会在屋里恶，一出了门，还不是稀狗屎一堆？！”奶奶不满母亲如此的说话。
宁玉从地上爬起来，悻悻的去碗柜里取出碗筷，装上饭。
父亲青着脸，严厉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宁玉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