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9】
舅舅虽然是抱养的,但是,对外公比许多的亲生的儿女还好呢。
舅舅看到外公饿成这样,萌发了到大队的地窖里去偷几颗红薯种来给外公吃。
舅舅半夜三更跑到大队的地窖里偷红薯种,刚到地窖的门口,还没来得及撬锁,就被巡逻的民兵岗哨发现,捉住带到大队的民兵营部,打个半死,押送到公社的土监狱里关了三天才放了出来。
舅舅从公社的土牢里放出来后,又想出了一个自制土炸药到河潭里去炸鱼的馊主意。
外公已经饿得快要不行了,舅舅指望能炸到几条小鱼,给外公熬汤喝,好让他慢慢的恢复过来。
其实,那时最有本事救我外公命的人,是我娘老子!
哪一朝哪一代不是这样的?不管怎么的饿俘遍地白骨露于野,当权者却是酒醉饭饱淫欲正浓。
我娘老子如果那时能偷偷的包一些领导干部们的残羹剩饭,带回来给外公吃,外公也不会活活的饿死。
可是,我娘老子是铁了心要“革命”的人,她恨不得我“反革命”的外公早早地死去。
舅舅为了制造土炸药,到处搜罗茅坑土和屋角尿桶边上的泥土,用来熬制炸药。在熬制炸药的过程中,发生了爆炸,把自己的一只手和两粒睾丸给炸飞了。
这爆炸声震惊了整过村子,刺激了下来蹲点干部脆弱的神经。
蹲点的干部说:这是未遂的地富反坏右分子的恐怖暗杀活动!这是一件严重的政治事件!
【110】
舅舅又一次的被民兵五花大绑的押走了。
外公一个人躺在空荡荡的屋子里,第二天,就活活的饿死了。
由于外公是远近闻名的大法师,生前乡亲们虽然个个想吃他的肉,死后却怕我外公的鬼魂会缠住他们不放,死了好几天,尸体腐烂发臭了,才来了几个胆子大点的乡邻和亲房,他们从外公的屋里撬下几块薄楼板,钉了一个木盒子样的棺材,把我外公装在里面,抬到山上草草的埋葬了。
娘老子当然是不会去料理外公的丧事的,还不准爷老子去看我外公最后一面,去送我外公最后一程。
爷老子好可怜呀!
他只能躲在屋里的角落里,默默地伤悲流泪,屁都不敢放一个。
看到爷老子的眼睛红红的,娘老子不以为然,说:反革命分子死了,是死有余辜!有什么好伤心的!
爷老子说:雪花妹妹,那可是我的亲舅舅,你的亲爹呀!
娘老子昂着头白着眼:那又能怎么样?反坏份子就是反坏份子!永远改变不了的!
雪花妹妹呀!世界上只有亲情骨肉血缘,才是永远不变的呀!……
放你的狗屁!现在是新社会了,那些封建的家族血缘关系,全是落后的腐朽的反动的,在这个全新的社会,最新型的最先进的,是同志关系!要革命,要进步,就不能讲家族血缘!
雪花呀,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呢?过去那么纯朴的雪花妹妹到哪里去了呢?
你这个死落后份子!老拖我进步的后腿!
我不是拖你的后腿,而是十分担心你呀!担心你着了魔……
放你的狗屁!我们革命的人,讲唯物主义者和唯物辩证法,不相信世界有鬼神的!你和那个老死鬼,不是都宣称有什么法术吗?笑话!那全是骗人的把戏!老娘我才不怕呢!
雪花妹妹呀,世界上好多东西是讲不清楚的,世界上没有绝对的东西,祖祖辈辈遵守的规矩和敬奉的神明,不是没有道理的……
去!去!去!我没时间和你闲扯这些!我还要去开会……你呀,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别去给那老坏份子的死鬼去送什么鸟葬!人死就死了嘛,埋了就是了!
娘老子说完,甩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