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评论家、诗人文粦论宁芩的文学创作(四)
3。神性建构的缺陷和不足与希望中的绝望
狂人,也可以说是作者宁芩构筑了以天道为中心的神性价值坐标体系,在这个体系中,真与善是基石,它确立了宁芩以正义、公理、良知等启蒙主义和理性主义话语为建构基点的知识分子话语立场。不仅如此,在他的天道中,杂糅道家的清洁、无为与天人合一,佛家的虚空、肉体与灵魂说与涅槃解脱,这同时也确立他的神性的话语立场。然而这两种话语立场无法取得内在的统一。既然反对科学理性,就意味着要抛弃真与善,因为真与善是属于理性主义的范畴;既然张扬着清净与无为地顺应天道,厌恶肉体的污浊与罪恶,渴望灵魂的涅槃与永恒,既然世人对天道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救赎之路破灭,那只有冷却了自己的心肠,让心变成石头,走出这个荒诞的苦难的大地。当一切都变成了虚空,那么真与善也就理所当然的成为虚空。
由此可以看出,宁芩所确立的这个以天道为中心的神性价值坐标体系的缺陷与不足。他无法自圆其说,同时也解决不了从现实经验、先验到超验的转变问题。
宁芩和狂人缺少什么?缺少爱与希望!
西罗马著名诗人、哲学家鲍尓蒂面临着和宁芩一样的处境:即如何从经验存在的有限性和偶然性进入到超验的无限性和恒然性,如何由自然的存在上溯到神性的存在。通过一系列的追问,鲍尓蒂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经验世界的一切都没有真实的依据。人的理性的渴念总是期望部分地获得部分事物,于是对整体的事物不感兴趣。实际上人类根本没有能力去沉思使每件事物都陷入混乱秩序的世界。甚至人类是否具有健全的心智使得善恶判断从不失误,也是值得怀疑的,因为人也是经验世界的一个因素和部分。人并不是完善的,也不可能达到绝对的完善。只有上帝才是纯粹的完善。
鲍尓蒂就此否定了尘世的国家﹑现实的历史(他和宁芩一样因此而烦恼)和现世的幸福。找到了真实的绝对价值,那就是上帝的神性的爱,它是幸福之源,只有通过神性的爱,人才有可能拥有幸福。同时人必须通过神性而拥有神性,因此人必须祈告上帝的救恩。只有上帝天生自足地具有完满的神性。鲍尓蒂心中的悲哀、困惑、绝望一扫而光。爱以神圣的契约使人结合,爱不仅统治着苍天和大地,也统治着人的心灵。还有什么可哀怨愤懑呢?
说到作家的精神突围,有必要谈一下当代著名的先锋作家北村,因为他和宁芩曾经面临着同样的精神困境,且已经摆脱了精神困境。笔者认为,这对宁芩来说,是可以吸收和借鉴的。
一度“先锋”的作家北村,在写出了大量的先锋的小说后,开始对其小说中经常出现的母题:逃亡、归乡,鼓噪、迷津等提出质疑——安置灵魂的国度在哪里?他在《我与文学的冲突》中痛苦地写道:“我的写作跟不上我的思想。”。他扪心自问:我到底写什么?我凭什么写这些?我这样写有什么意义?
经过两年的蛰伏,在对终极意义的观照和表达上,北村构筑了自己的神圣殿堂,以基督教构建了自己的信仰之维和爱之维。基督教之于北村,不仅止于某种特定的生存体验和观照方式,而更多是一种终极的神性关怀,一种带有终极意味和超越性及普泛性的精神抽象和价值沉吟,它贯穿于北村为文和为人的始终,是一种升腾于语言之上和存在之上的诗意笼罩。那就是,人只能在人生瞬息万变中期待永恒不变的救赎之爱,否则,在生命的终结处命运留下的只能是永远伴随人类的死亡。因为人世间的万事万物都没有永恒性可言。它们在瞬间之内就能把一个人化为虚无。只有爱才能战胜死亡。人不应该抱怨命运,因为命运本来就无心给人福袛。现世事物的本质就是残害,它们从来不顺从人,也绝不保持恒久。
面对残害,面对命运的不顺从,北村的小说中的人物在经过罪与罚、得与失、迷与乱皈依了基督,自我救赎;陀思妥耶夫斯基的“新人”们毅然返回苦难的深渊,流着眼泪亲吻受难的大地,用爱普渡众生。而宁芩的狂人内心中只有恨,他为天道哭泣,恨这个世界的污浊与黑暗,恨人们的愚昧无知,恨正义真理之火脆弱与微弱,在极端绝望中向这个世界开战。狂人成了尼采的超人意志与鲁迅的“一个也不能饶恕”的绝望心态的代言体,用堂。吉诃德式方式妄图摧毁“妖魔的老巢!妖魔的大本营!”,以此来建立一个充满着道德、正义、公理、良知的“新天国”。他认为,只有那里才有爱和希望!
不能说他在“新天国”建立之前是完全绝望的,他也曾经希望寄托在孩童身上,他认为:
尤其是那些小屁股,他们的心灵还没有遭到这世俗的污染,他们愿意听真话,愿意听振聋发聩的话。他们现在停留在那里,随时准备再听到我从心灵深处发出的呐喊。⑨
他所组成的向黑暗开战的队伍,也是有这些“小屁孩”组成的。问题的关键是,即使退一万步讲,他的这场战争即使能取得最终的成功,并建立了自己的“新天国”,那么“新天国”一定是一个充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