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评论家、诗人文粦论宁芩的文学创作(二)
第一章:《狂人笔记》——神性的觉醒、构筑、呼唤
等待光的时候
把破碎的心捏成一团
不能死,要活下去
要活下去,要活着,活着见到光!
远离这永恒的黑暗
——宁芩《等候光的时候》
在进入文本之前,有必要厘清“神性”这个概念。别尔嘉耶夫说:“如果没有一项比个体人格更高的存在存在着,没有一个可供个体人格进入的冰清玉洁的世界,那么个体人格将不能走出自身,去实现自己丰盈的生命”。这个“更高的存在”和“冰清玉洁的世界”就是活的存在着的“上帝”以及“天堂”的理想位置,这是超拔于经验世界的超验世界,一种宇宙精神和宇宙真理。“第三极神性写作”的理论家刘诚认为:神性写作不是神话写作、宗教写作;神性不是对人性的否定,而是人性中最高尚、最通神、最接近神的位置、并且放射光辉的那个部分。神性写作的标准应为:向上、尖锐、有益。以这些观点来看之,《狂人笔记》无疑是神性写作的典范之作!
十万字的长篇小说《狂人笔记》是当今网络文坛有可能出现、且已经出现的最好的、最具有魅力的小说文本之一,套用余光中先生的一句话,这是“一部厚重的书,一份分量够重的灵感!”。由于它是由特殊的艺术材料制成,中间杂糅着魔幻现实主义、表现主义以及戏拟、反讽后现代技巧,使得文本艰深晦涩而疯话连篇、“鬼”气十足,不少读者对其望而生畏。其实,《狂人笔记》仍是批判现实主义的,甚至还有启蒙主义的影子。我们知道这是宁芩在向鲁迅以及西方那些现代派大师们(比如斯特林堡)致敬。《狂人笔记》和鲁迅的《狂人日记》只有一字之差,同样写一个“疯子”的故事,结构形式一个笔记体一个是日记体。另外,在精神上宁芩也是秉承鲁迅之风,把锐利批判的锋芒从历史、现实、道德层面上升到文化哲学层次。由于篇幅的差异,《狂人笔记》比《狂人日记》涵盖了更深广的社会现实和历史现实以及心理现实内容,前者比后者更自信、更专注、更蛮横。(恕笔者妄下结论,站在巨人肩上,一切皆有可能!)同样,就“鬼”气十足而言,《狂人笔记》和西方表现主义大师斯特林堡的剧作《鬼魂变奏曲》也具有可比性。两者皆具有浓重的悲观主义色彩,都是写人间的苦难,揭示人间阴暗和人性的丑恶;前者以疯子与鬼魂对话,后者是鬼魂的自言自语;在主题意蕴上,《狂人笔记》探讨“关于人性,关于精神探索,关于政治黑暗,关于戕害,关于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荒凉孤独寂寞,关于生存之道等等”(夜雨寄北语),《鬼魂变奏曲》则直接得出:“世界是疯人院,是妓院,是停尸场”的结论。
正是继承了这些大师们的衣钵,《狂人笔记》敦敦实实的、自信的、孤独的站在文坛的入口处,成为阳光下一座无可企及的雪峰!
1。同化或者异化与精神分裂
关于狂人发疯的原因,我们依稀能从这些大量的、连篇累牍的呓语﹑潜意识、非理性、非逻辑的叙述当中找到其逻辑发生点。狂人曾经也是一个“纯真的少年,在清晨浓浓的晨雾中和黄昏沉沉的暮色里,在这条青石板的山路上,用脚步弹奏过人生最美好的乐曲”。他历经混乱的年代、黑色的童年,“从农村的山野田间的牛屎堆里爬出来,辛辛苦苦地读了十几年的书,从一个人人都可呵叱白眼的办事员,像蜗牛爬树一样的慢慢的爬到现在这把交椅上”。然而爬上这把“交椅”所付出的的代价是,“患上当今官场上的人们常患的“职业病”:人格分裂和良知丧失。”。当“难得糊涂”替代了“石灰吟”,“我把我的灵魂抵当给‘王胖子’(王副市长)”,狂人在官场被同化了,异化了。
在王胖子和其他的上司面前,我十分谦恭和卑微,在我的下属和老百姓面前,我变得专横跋扈和不可一世。成天说着大话、假话、空话和套话,我自己都不相信的事情,我把它们吹得天花乱坠,我用妙笔把它们描画得熠熠生辉。我白天大口大口地吃百姓的肉,用他们鲜热殷红的血当成极品的葡萄美酒,用他们的骷髅打磨成闪闪发亮的夜光酒杯……晚上,我在梦里杀人取乐……①
无独有偶,在1834年,俄国作家果戈理发表了批判现实主义小说《狂人日记》。用这个前文本来比较《狂人笔记》,我们能发现其中的互文性和超文性。两篇小说的主人公同样是先正常,后发疯的且都是一名官员;其写作的初衷都是为了暴露官场的丑恶与腐败以及社会的黑暗;其更多是外向型的批判,是一种实体的符号。(鲁迅的《狂人日记》与这两篇小说最大的不同是,其小说中的主人公‘狂人’已经成了一种象征符号)果戈理《狂人日记》中主人公波普里希钦是一个九品文官,受上司排挤,在官场上抑郁不得意,爱上了司长的女儿,却最终求爱不得,因“世界上一切美好的东西不是被宫廷侍从们就是被将军们捞去了”而发疯。其发疯的原因是社会的挤压以及对美好事物幻灭的结果,属于“外力”作用。而宁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