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走到太阳落山,还不见有人家,心里不免又生恐惧,加上腹中饥渴难忍,两腿发软,眼里金星乱飞,身上冒起虚汗。甄永信上了年岁,有些支持不住;琪友年轻力壮,从前又干过搬运工,脚步还挺轻快。江湖上,甄永信有过多次这种经力,心里要比琪友有谱,他知道,在这种节骨眼儿,停下歇息,是最危险的对手:要么坐下之后,再也无法起身;要么歇息时间一长,会招来巡山的野兽。所以,明明自己也不知前途有多远,嘴里却不时鼓励琪友,“快了,快了。”好在头上有明月高悬,山路依然可辩。同样,按照甄永信的理论,沿着月落的方向,一直走下去。
第三天傍晚,靠雪水充饥的赶路人,在翻过一道山岗时,望见山下雪原上升起袅袅炊烟,几天之后,他们终于见到了村落人家,便觉终于走到了世界的尽头。二人都觉得已经耗尽了身上的最后一丝力气,再也无法向前迈动一步,瘫坐到雪地上,远眺山下的村庄,琪友抑制不住,眼泪夺眶面出。
掌灯时分,二人终于走进村中。先是引起村中一片狗叫声,接着有人开门探看。甄永信二人在村东头一家街门上敲了几下,便有一个长者出来开门。开门人刚探出头来,又缩了回去,把门重新插上。甄永信看了一眼身边的琪友,再看看自己,才发现,这几天在山林中穿行,衣服已被树枝挂得得千疮百孔,棉絮外露,看上去,当然吓人。看见这家人胆小怕事,甄永信心里反倒踏实下来,又敲了几下门,说道,“老哥,我二人麻大山了,在山里转了三天,刚刚转了出来,饿得不行了,老哥不放心,给我们几块干粮、几碗粥就行了。”见甄永信说话诚实,语气温和无力,不像歹人,长者到底把门打开,放进二人,领进屋里。
多天受冻挨饿,一进屋里,二人觉得像进了天堂。赶上主人家正在吃晚饭,长者吩咐老伴儿给二人盛了饭,一块上炕吃起。二人也不客气,爬到炕上,端碗拿筷,海吃起来。豆面饼子、大馇子粥、萝卜白菜炖着吃,二人觉得,远比城里饭店的饭菜可口。主人问二人家住哪里,咋到这里麻了大山?二人怕吓着主人,胡乱编排说,打长春来,本想到梅河口走亲戚,半路遇上了大爪子,拉爬犁的马给大爪子咬死了,坐爬犁的人跑散了,他们二人就到了这里。
“我的天,”主人听了,惊叹一声,“算你们俩命大,在山里转了几天,还能活着出来。撂给一般的人,不是饿死,也得喂了野兽。你们知道眼下都到哪儿啦?”
“不知道。”甄永信说,“此地是什么地界?”
“我们这儿是门源管辖,再往西南走二百里,就是奉天了。”
“是吗?”甄永信听后,心里一阵惊喜,虽说没有回到长春,可自己定下的行走方向是对的,毕竟奉天也是大都会,自己又熟悉,好友贾南镇又在那里。眼下他和琪友身无分文,正需要找贾南镇接济一下。
多天没得觉,加上过度疲劳,二人躺上主人安排的火炕,眨眼功夫,就睡着了,直到第二天日已高起,主人来喊吃饭,二人才醒来。甄永信起了身,刚要下地,觉得两脚生痛,低头看时,原来脚底已打满了血泡。
主人家都是老实厚道的庄稼人,烧了艾蒿水,给二人洗了伤处,又把饭端到炕上,让二人享用。甄永信二人好生感激,心想如不是遇上劫匪,定会重金厚谢这家人,只是眼下二人囊中空空如也,活生生两个乞丐,哪里敢说什么重谢之类的话。
在老乡家住了几,脚伤渐愈,二人不好意思再打挠人家,提出要走,说要去奉天乘火车回长春。主人也不十分挽留,只交待了去奉天的路径,送了一程,二人就上了路。
一路上,二人乞讨充饥,昼行夜住,第三天傍晚,就到了奉天。
二人直奔步云观。观门虚掩着,甄永信轻敲几下,拿手一推,大门“吱”的一声开了。熟门熟路的,甄永信也不介意,领着琪友径直往贾父住的西厢房去。到了跟前,见房门锁着,心里咯噔一下,涌起一丝的悲凉,再看看旁边自己住过的房间,也上了锁。正在纳闷儿的功夫,东厢房尉迟道长的门开了,尉迟道长从门中懒散地走出。
“哎哟,”看见甄永信,尉迟道长吃了一惊,“这不是甄先生吗,哪阵风把你吹来啦?”说着,急走过来,二人相互拱手作揖。“这位后生是?”尉迟道长指着旁边的琪友问。
“是我的内侄,跟我从哈尔滨来的。”
“令公子咋样啦?找到了吗?”尉迟道长关切地问。
“一点消息也没有。”甄永信摇头叹息,跟着又问,“我家兄弟呢?怎么不住这儿啦?还有老叔呢?”
尉迟道长见问,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长叹一声,“一言难尽啊。”说完,话锋一转,问,“甄先生还没吃饭吧?今晚就住这儿吧。我去给你二位拿钥匙,你们把房间收拾收拾,好久没有人住了。”说完,回屋去拿来钥匙,把门打开,转身对甄永信说,“我这就上街去,给你二位叫几个菜,今儿晚上咱们好好喝喝,我也好久没这么痛快过了。”边说,边出了大门。
甄永信二人把门窗打开,一番收拾后,又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