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有些出乎预料。
步云观来了位叫玄机子的神算。消息像瘟疫一样,在奉天城传开。只是神算的润例高得离谱,把大多数闲着无事,想猎奇的人挡在门外,只有那些家里钱多得无处堆放的人,才肯带着大洋,前来问津。
甄永信的生意好得难以招架。每日里成封的大洋,源源不断地流进。毕竟,这钱是甄永信独自赚来的,每天平白分得大把银子,过了些日子,贾南镇的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每回分他银子时,嘴上总是推辞说不要,必须甄永信嗔斥他几句,才肯收下。钱虽说收下了,心里的感受却和从前二人做局后分钱时不一样,总觉得有些不自在。
奉天城毕竟不是有钱人家的花园,能出得起成百上千块大洋来看相的,到底还是少数。最初的兴奋劲儿过后,有钱人也恢复了理性,愿出大价钱来探奇的人,渐渐少了下来,晚饭后,甄永信分钱的次数,也一天天少了下来。
一天傍晚,贾南镇收摊回来,兴冲冲来到甄永信屋里,见了面,就把白天遇到的事说了出来。
“哥,这可是个好买卖!”
“什么好买卖?”甄永信问。
“这些天,我认识了一个一贯道的女‘三才’,叫辛丽兰,抚顺人,是到奉天城‘开荒’的。”
“开什么‘荒’?”
“咳,就是来发展道徒的,一贯道把这事叫‘开荒’。她上我摊上来过几次,说我挺适合做‘天才’,她现在是‘地才’,她说眼下急着要寻一个‘人才’,这‘人才’得是有文化的读书人才行,做法事时,记下谶语。我一寻思,哥来做这‘人才’,不正合适吗?就给哥报了户口。她说等过两天,过来考察考察,就可以定下。”
这一贯道,甄永信早有耳闻,是近些年才兴起的一个会道门儿,宣扬万教合一。只是他素来不信教门,虽说早年落难,在熊岳三官庙当了几年和尚,也是委曲求全而已,对其它的教门,多是不愿近身。听贾南镇一番诉说,心里不悦,说,“一个教门,有什么生意可做,你却给我报了户口?你明儿个赶紧去告诉她,就说我不乐意,叫她不要来好了。真是的。”
“哥你别急呀,我还没把话说完呢,看把你气成这样。”贾南镇忙着说软话。“哥是不知道呢。会道门这东西,表面看上去,只是一个传教布道、劝人向善的帮会,可里面的玄机可大着哪,只要你做得周密,不让外人看破,那帮教徒,就是供你吃喝玩乐的奴隶。俺老家山东那边的一贯道、圣贤道、安清会……五花八门的,多去了。你别看他们平日兄长弟短的,一口一个姐妹叫着,不出几年,那些道长就富得流油,盖房子买地,大富大贵地兴起家来。”
“他们哪来的钱?”
“教徒们恭敬的呗。”贾南镇说,“那些道长们,三不动就让道徒们‘种钱’。”
“怎么‘种钱‘?”甄永信问。
“拿钱给道长呗。”贾南镇说,“道长们宣扬说,今生种一钱,来世得十钱;今生不种钱,来世做马牛。多种多得,为来世修福,另外还可以种钱消灾,花样多着呢。”
“照你说来,做了‘三才’,就可以赚钱了?”
“那还不中,‘三才’只是扶乩时的司仪。‘天才’是扶乩时的乩手,‘地才’是扶乩时手拿耙子的报字人,‘人才’是扶乩时的记录员。扶乩时三人配合,察言观色,把求乩的人糊弄一番就是了,跟算命、批八字儿差不多。”
“那咱就算命得了,不一样吗?干嘛还搞得那么乱七八糟?”甄永信说。
“哥还不明就里呢。”贾南镇说,“这扶乩,只是一贯道中的一个小把戏而已,真正来财的,还有其它门道儿呢。”
“什么门道儿?”
“这‘三才’只是一贯道里最下层的小头目,等你开荒得了手,收了一定数量的道徒,就能提拔成道长和点传师,这就开了财路。”
“怎么开的财路?”
“你可以组织道徒们开‘仙佛班’呀。开班时,你可以事先安排几个托底的道徒做‘炉胆’。”
“‘炉胆’是干什么的?”
“是托儿呀。”贾南镇说,“‘仙佛班’里一般有考气、考酒、考色、考财之类的法事,考财的时候,可由‘天才’‘借窍’,假托某某神仙附体,向道徒们宣讲多出钱财,是为了‘结善缘’、‘修来世’、‘行功立法’之类的话,同时,‘炉胆’也自告奋勇、慷慨施财。这样一来,其他道徒就会跟着出钱了,一个‘仙佛班’做下来,做好了,弄个万八千的,不成问题。”
“一个‘仙佛班’得有多少人?”
“多少不限,三五十也成,一二百也成,就看你有没有本事,拉来有钱的道徒,特别是有钱人家的女道徒。因为这些女道徒,一旦对教门着了道儿,往往一条道走到黑,轻易拉不回头;女道徒多半又甘心献身,让她们干什么都行,这又能省下一笔花在窑子里的钱……”
“你又来了。”甄永信嗔斥道。
贾南镇红了脸,知道自己失了口,却厚着脸皮替自己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