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过晌,看看伙计们还没带银子回来,掌柜的就沉不住气了,又派了一个伙计前去打探。门子老头儿说,上半晌,有客人来请主人去吃饭,到现在还没回来呢。当问到他们柜上两个送货的伙计时,看门老头说,还在楼上等着呢。伙计回去报了这事,掌柜的心稍微安稳了些,合计两个伙计准是在那儿等着主人回来秤银子。直到天快抹黑,还不见伙计们抬银子回来,掌柜的就坐不住了,打着灯笼,亲自带领几个伙计找上门来。看门老头儿说,主人还没回来。掌柜的就说要到里面去等。看门老头觉得有道理,就把几个人放了进去。
走进院子,阒寂无声,来到正堂,暗乎乎的没有人影,掌柜的心里就有些发毛,让人把灯点上,仔细看了看主人卧室的围帐,都是印花高丽纸充数的。两腿就开始发抖,扯着嗓子呼唤自家的两个伙计,就听见楼上库房里有了回声。顺声找过去见库房门是锁着的,问,“你俩在里面干啥?”两个伙计说,等主人回来秤银子呢,嘴里不停抱怨说,都快饿晕了。掌柜的叫人找家什把锁撬开,进了库房就问,“人参呢?”伙计们指着一口上了锁的箱子,说,“锁在里面。”掌柜的又叫人把箱子上的锁打开,掀开箱盖,里面空空如也,黑洞洞地隐约能看见楼下,仔细看时,箱子底设有机关,从楼下打开机关,能取走箱子里的东西。另一个伙计指着紧挨着的另一口箱子说,“银子装在这口箱子里。”掌柜说,“不用打开了。”挥手去擦拭额角的汗珠,一帮人愣在那里,说不出话,过了一会儿,早晨送货的伙计恍然大悟,说,“我知道了,”他说,“那混蛋下楼出去后,有两个小斯在院子里打架,就是要把我俩从箱子边引开,他们下手时,我俩就听不见箱子里的动静了。”另一个几乎同时明白过来,跟着说,“对,他们是一伙的,走,那俩小斯还在,先前我还看见他俩在院子里转悠。”
说着,一帮人下楼,在耳房里找到了两个小斯。俩小斯一见来人,就抱怨说快饿死了,怎么还不开饭。一个伙计不分好歹,上前扯着一个小斯的耳朵,向上提起,痛得小斯嗷嗷直叫。“快说,你家主人哪去啦?”
小斯呲牙咧嘴地反问,“你和他在一起都不知道,我留在院里,哪里知道?”
“还敢犟嘴,”说着,又加力拧了一圈儿,“那你俩早上为啥打架?”
“老爷领客人上楼后,夫人找我去,说他,”小斯指了指另一个小斯说,“好吃懒做,没眼色,让我等老爷出门后,教训教训他,我就教训他了。”
“算了吧。他们也让骗来当驴子的。”掌柜的说了一声,领着一帮人回去了。第二天一大早,到衙门里报了案。接案的官员听过,叹了口气,说,“京城这些年,也没少出过这种事,你一个老买卖人,参行开了这么多年,也该识破这种伎俩。”
“老爷有后所不知,”掌柜的大着胆子争辩,“这骗子不是一般的骗子,他和官场的人热乎着呢,天天和官员们往来不断,都是京城里的头面人物,我也正是看在这一点上,才放了小心,就栽了。”
“哦,”主办官也觉得蹊跷,“说说看,他平日里都和哪些官员来往过?”
掌柜的翻了下眼珠子,还真叫不出那些官员的名号,只有一个礼部杜侍郎,曾在他家参行里买过参,他还认得。审判官在礼部找到杜侍郎时,杜侍郎眨巴着眼睛想了一会儿,想起来了,说,“是,有这么回事儿,是济南府进京公干的一个五品官员,给我捎来一封济南府知府的私函,无外乎叙旧而已,信中嘱托我关照他进京公干的属僚,也只是虚应故事,我去回拜了一次。”审判官听罢,豁然醒悟,就不再打算征询其他官员,心中暗叹骗子的算度精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