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活人不受祭拜。
画像与她,自然也就没有丝毫相似之处。
虽然她也不在乎这些个。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道拘谨的声音。
“那个......你们这还接客吗?”
顿时,院内大半士卒,都被吸引去视线。
陆升咽了口唾沫,牵着毛驴的手,微微颤抖。
自永平八年,祖母去世后,他又双守孝三年。
孝期期满之后,下场科举。
终是在永平十二年的殿试中,取得一甲第二名的好成绩。
之后,被下放到青州沿海做县丞。
而今两年期满,他也要回京,参加翰林院的朝考了。
只是一路走来,接济了不少,家贫又急用钱之人。
现下唯有一头小毛驴,一兜子青州海货,和十几个铜板......
没关系,等到了郑县,他可以先到官衙借点钱。
作为榜眼,这点颜面他还是有的!
就是现在,毛驴和他,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两眼冒金星......
“这......”
这开门做生意,八方都是客。
要换做是往常,她自然是接的......
若贸然拒绝,不知对官声可会有影响?
万一传出去,连累了江陵侯咋办?
胖妇人眨眨眼,扭头,看向谢玉衡。
少年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住茶碗,正垂眸喝茶呢!
谢玉衡从容不迫,喝完大半碗热茶,这才搁下碗。
抬眸,往院门方向望去。
就见一衣衫褴褛,风尘碌碌的及冠男子,正轻抚着毛驴,
“陆升?”
陆升亦是一怔,定睛一瞧,随后惊喜唤道:“侯爷!”
人生三大喜事之一,他乡遇故知!
一盏茶后。
陆升一口气吃了半碟梨花酥,方觉得胃没那么疼了。
不太好意思地开口道:“没想到侯爷,还记得在下。”
胆敢问她,祖籍可是扬州钱唐?
她自然格外印象深刻。
谢玉衡轻笑一声,“大梁的榜眼,想忘记也难。”
看着自家主子,睁眼说瞎话的容时:“......”
他记得先前,永平十二年的状元,与主子面对面攀谈。
主子都没认出来......
这会儿,倒是记得一个榜眼?!
“不过榜眼罢了,哪能比得上侯爷六元及第。”
陆升不太好意思地,抿了抿唇。
垂眸看向地面,脚尖微动,鞋底就和鞋身分了家。
这个季节潮湿异常,鞋子湿湿干干,其连接的线,就容易崩断。
不过他也没有多余的钱,去买双新的。
等到了下个城镇,买点针线自己缝缝就是。
好在谢玉衡也没问,他一个进士及第,怎搞得如此狼狈。
先前陆升站在院门处,隔得远,谢玉衡异能感知不到。
这会离得近了,又如何能察觉不到呢?
趁着陆升低头的空隙,谢玉衡对容六,打了个几个手势。
容六会意,向其他人抛了个挑衅的眼神。
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往拴马车的方向而去。
容一至九咬牙,手好痒,好想揍人!
其中当属容一容二,最为无语。
其他人,与容六这个老六相处几年了,早就熟悉了。
唯有他俩,是前年——永平十二年,太叔公去世。
谢玉衡携许律知意等人,回江陵奔丧后,才跟着谢玉衡折返上京。
不过,谢家太叔公八十七才去世,也算是很高龄长寿了。
老人家临死前,也见到了知意小姐在军中的作为。
现在军中,谁人不知谢小神医之名。
而此次,主子领幽州巡抚之职。
也是为去前线看看,知意小姐的状况。
好在,谢家的姑娘,似乎都随了主子,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
聪颖又坚韧,如凌梅傲雪。
容一胡思乱想间,容六这老六,又得意的回来了。
手里还拿着一双,崭新的浅口布鞋。
谢玉衡接过,亲自递给陆升,温声道:“他们只一双鞋,这是我未穿过的。”
“许是鞋码有些小,好过穿着湿鞋,这天气受凉容易感染风寒。”
陆升好一番推辞,最后还是收下。
俯下身换鞋时,陆升再忍不住。
一眨眼,滚烫的热泪,就坠了地。
自亲人一个接一个的离世,他再没感受过如此细微的关怀。
不,也感受过的,也是江陵侯。
陆升的身子微微颤抖,在场之人默默移开视线。
他们家主子,是世间最好最好的主子,嘿嘿!
唯容八盯着陆升的脚许久,估摸着他和陆升,鞋码差不多。
然后坐到竹凳上,把鞋袜一拖。
将一双泛着黄的袜子,递给陆升。
“那个,我这袜子我穿过的,可能有点臭哈,你别嫌弃。”
何止是有点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