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仿佛被撕开一道口子,暴雨倾盆,狂风裹雨拍窗棂,发出沉重有力的声响。
谢竹书放窗架的功夫,袖袍就染上浓重的湿意。
他嘟囔道:“午时,真的是吉时吗?”
谢玉衡背手站在门下,望着无边雨际。眸色也随黑压压的乌云,暗不见底。
直至坊中报时的钟声敲响,提醒人们午时已到。
有下人来报蓑草都已铺盖好,谢玉衡微微点头,道:“那便启吧。”
“等到了侯府,着人煮些姜汤分发下去。”
“若有染疾,凡看诊之费用,一切皆由府中报销。”
“是。”
那下人抱拳一礼退下,去传达谢玉衡的意思。
谢竹书仍旧不解:“为何披风戴雨的搬家,何不再等等,晚些时候雨小些再走。”
“这可是钦天监算好的时辰。”
谢玉衡没头没脑的回了这么一句,谢竹书听得一头雾水。
他寻思他也不是很笨啊,怎家主说的话,他就是听不懂呢?
长长的车队缓慢行驶在朱雀大街,凡有巡逻士卒询问。
一并回以:“是寻钦天监算好的吉时。”
士卒们皆无语望天,这暴雨?这吉时?这有没有搞错?
也只当是谢玉衡年龄还小,唯一个年纪大的司远道,还在宫中商议江南暴雨之事宜。
说是搬家,就真的只是搬家。
人员一如在司府之时,就连司远道的东西,也一道搬了过去。
不然留一小老头一人住那边,也怪冷清。
至于原本打算自个租房子的,谢竹青和谢林,在了解了上京租金和房价后。
也只能向谢竹书学习厚颜之术,蹭家主的房子住。
便宜地段的宅子,离皇城远。
每日天未亮,就得守着坊门等敲咚咚鼓放行,然后一路疾行,才能踩着点点卯。
若是逢上个暴雨暴雪的天气,路上出了岔子,那指定是赶不上点卯的。
至于离皇城近的......那真是贵得要死!
一年俸禄除去日常嚼用,房屋租子都不够付的。
更别提为官之后,不时有些同僚之间的应酬。
总不能白吃白喝,做分文不掏的铁公鸡。
而又有大梁祖制,凡王公贵戚及三品以上官员,至户部交银一千两。
可在自己在坊墙开门,不走坊门,自家出入。
不过一般没点家底的,又或想省点钱的,也都懒得去另外捣鼓个外大门。
反正夜禁时间无故在外行走,若被巡逻士卒逮着了。
喜提京兆尹监狱几日游事小,要是再被御史参上一本,直接削官外放也不无可能。
太平坊只有东、西、南三个坊门,北望皇城的那面墙是不开坊门的。
是以,江陵侯府虽坐北朝南,外大门却是在东边坊墙开出来的。
入了乌头外门,道路两边栽种的绿柳,随风舞动着枝条,热烈欢迎主人的到来。
远远瞧见绿色琉璃瓦做饰的飞檐重楼,白墙朱门气派非凡,这才是真正的大门。
上悬一牌匾,书龙飞凤舞江陵侯府四个大字。
谢竹书感叹道:“这字好有气势,也不知描的何人字样。”
谢玉衡小声说了句什么,却被暴雨吞没,外人不得听之。
惟见谢竹书陡然睁大了眼睛,心下一片讶然,家主似比他想象中更得陛下青睐。
不禁升起几分好奇,家主最初所献之宝,究竟为何物?
正门外的空地上,排列竖立一根根长戟,每根戟上都系有幡旗。
只是此时骤雨倾盆,幡旗都耷拉成一团。
谢竹书披蓑举伞上前,一一数过去,整整有十根。
这都是王公贵族,及三品以上官员才可摆放的戟架。
他上手摸了摸,喃喃道:“我是不太可能当上三品大官的,能摸摸也不错。”
众人被他逗乐,噗嗤一笑。
许律高声道:“瞧你那点儿志气,活像个七老八十,余生无望的老头子。”
谢竹书嘁他一声,自个感情都摸不清的人,还好意思说他。
嬉闹着入了府,府内亭台楼阁错落有致,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
葱郁的西府海棠花树越墙而出,伸出扶疏的枝丫。
惟枝头剩下零星的粉白,地上落花堆积似雪。
谢云华喟叹道:“倒是可惜了。”
谢玉衡站在堂阶下,负手而立,道:“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待明年春日,望与诸君共此时。”
谢竹书嘻嘻笑道:“那看来在明年今日前,都不用担心被赶出府去。”
谢玉衡无奈摇头,笑着让他们各去收拾自个房间。
许律等男子自是住在前院一处院落,至于谢云华及谢知意。
按谢玉衡的意思,可往后院住。
她们却说什么万万不可,那是要留给未来江陵侯夫人的......
只在西边择了一院,二人同院而居,亦可做伴。
正在众人忙碌时,江陵侯府也迎来了第一位客人,一位不速之客。
不知谁家小厮,顶着瓢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