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在看不下她围着自己身体打转的憨傻样,南宫述也只能咬紧唇角憋笑,一动不动盯着头顶的莲花彩漆平棋看。
许久,终于听见宗寥说“好了”。
拖着宽松丝滑的寝袍,南宫述道:“拿上你的寝衣,随本王去沐浴。”
宗寥闻言又是一愣,心道他费心接近真的只是为了消除对她的好感吗?
他真的想消除对她的好感?
些许悲伤在心头泛动,宗寥摇头,“哦。”畏畏缩缩拿上衣服,默默跟上。
有了多话必倒大霉,踩大坑的经验,宗寥学乖了,从此刻起,她必要秉持多看,多听,多做,少说话的态度。
濯枝苑。
郢山别业西北角,院墙高砌,古灯幽廊,轩廊亭榭互通相连。
温溪蜿蜒流淌,环园中一座巨大玉山潺潺而过,穿墙脚流出。轻纱般缥缈的水雾把园中木拱小桥,疏植曲径晕染成绮境仙葩,似梦似幻。
温溪之源,四角攒尖轩檐下,玄袍玉衫的少年恭敬落去俊美男子身上长袍,目送脂玉雪躯缓缓走进氤氲汤池里。
“好一副纤尘休浊的神仙皮囊!”宗寥靠倚在温池亭轩的柱子上,赞声连连。
“怎么就让我囫囵吞枣,随随便便给玷污了呢?”她似还有点后悔得他的过程太仓促了,完全没能静心品味一番,想到以后是不可能会再发生点什么了。
不觉还有点遗憾。
南宫述全身入水后,回头见宗寥傻愣愣盯着他,呆木如身边柱子,“发什么愣?云安世子从小被侍候惯了,莫是要本王也替你更衣?”
“不敢,不敢。”宗寥瑟瑟缩缩,这节骨眼上,一个吃饭穿衣都被簇拥着的贵公子要扭扭捏捏,不敢在人前脱衣,怎么瞧都是可疑的。
看了看自己裹得坚实的前胸,她慢吞吞解开衣带,剥下披风,又褪去外袍,唯唯诺诺对南宫述道:“那个……王爷……”
南宫述抬眸,看她两手揉捏着衣角,忸怩难耐,心生狐疑:“有话就说。”
宗寥摸着胸口低语:“我胸口这伤……怕还没好全,不宜泡浴。”
“伤没好全?一只手就能制住我?”南宫述嗤鼻,隔着朦胧水汽斜眼瞧她。
一番冷脸过后,南宫述心里莫名却软了,距离她从棺材里醒来,到如今未满一月,虽不知她当时究竟伤有多重,但整个云安侯府肯定不会拿未来家主的生死开玩笑。
思忖少时,南宫述道:“正好,此水对内伤外伤颇有助益,你多泡泡。”他语气温柔,听得出是真心相邀,不是捉弄。
他再有心,宗寥自也是不敢当他面下水的,嗫嚅半晌,她继续找理由拒绝:“其实……我还有些顾虑……难以启齿……”
南宫述鄙夷:“怎么,你不是男人?”
宗寥道:“不是。”
“那是怎样?”
“就是……嗯……”宗寥支吾片刻,头皮一紧,连珠炮般急急吐出编造出的理由:“王爷实在貌美,肩宽腰窄,臀翘腿直,皮肤又白又嫩,卑职,卑职又矮又黑,自觉形秽得很,耻于在王爷面前露体。”
听起来放浪形骸一番话是发自肺腑的吗?
南宫述心笑。
他知道自己长什么样,但从来不以自己样貌为傲,相反的,他时常觉得这样的自己不太正常,像一朵开在幽涧冥域的曼陀罗华,看起来纯白耀眼,而那耀眼侧畔,不是腐骨,就是幽魂。
却不知为何被那俊俏的家伙一说长得好,身材好……他心里就很愉悦。
把那一抹欢喜藏匿起来,他即时沉下脸色:“你哪来这么多事?允你与本王同浴还扭捏如女子,你平日的地痞流氓做派莫非是装出来的?”
这个“装”字南宫述早就想说了,他等不及想看她面具下的真实模样,想认识那个真实的她。
当然,他也知道这事急不来。
伪装这种事他最是清楚——唬人的面具一旦戴上,再想摘下来就不是件容易事,
“王爷见笑,我这不是还未成年嘛,身体上还没长全,见王爷又生得这样物傲群雄,难免羞愧。”宗寥放下怀中衣裳,殷勤地拿上巾帕,沿池边小跑到南宫述身后,将他乌黑缎发从如玉雪肩上撩拨至颈侧:“卑职来为王爷搓澡,您洗好了我再洗。”
捧了泉水顺他修长润白秀项淋下,宗寥轻轻搓洗他肩背,羞涩而热切的目光始终无法逃离他姣好姿容的牵引。
指尖偶触到滑腻,她的心跳便会有短暂的停滞,抿紧唇,宗寥努力控制自己不去看,不去贪食他的美色。
不曾料,她越是想挥去那些不该生出的思绪,更多的,更莫名的景象便万兽迁徙似地冲进她脑海里,拥挤着……
那夜与他交欢的场景再次拉开帷幕,把他的温柔,他的温度,他的威武,他的喃喃低吟,嘶哑怒吼一一又呈现。
宗寥喉咙愈发干燥,心乱如麻,侍候他的双手微微发颤着,似也不敢再去靠近那具紧密相拥过的身体。
她沉默不言这会儿,南宫述也不知她在想什么,揣测她可能还在自卑自己身体上的不同与他,遂安慰她道:“你不必难过,有些人是会发育的晚些,你年纪尚小,还有时间,过两年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