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嘛。”老张检查一遍手里的东西,啧,豆干忘了,这个打湿了啷个吃啊,着急忙慌的,可潘宏已经跑到那边步行街去了:“你走那头吗?往那里啷个上去的了啊。”
“年轻人有啷个上去不了啊。”算命的抱着手站在他边上不经意问,眼底浮几分藏不住的羡慕:“你屋里娃儿吗?像没经常看到欸,走你屋里去吗?”
“吃我屋里饭长大的。”他把豆干口袋系起来揣里面件衣裳兜里,水果蔬菜拎起来,也硬着头皮往雨里去,不过是从市场里面穿过。各家的摊主都不在自己摊位上了,大家聚在一起或摆龙门阵或打牌,好像外面的雨天与他们没有半分关系。出来市场外面,这才发现雨里也有不少人,那边鱼市的老板正雨披斗笠的包裹着从外面市场推一箱鱼进来,见了他,囫囵吞枣说了句玩笑话。大鱼小鱼在水车里沸腾一样翻滚,雨水从雨披背后流到他脚上的胶桶靴里,看他的神情不慌不忙,还同一旁卖水果的老板娘调笑:“拿两斤桂圆来我两个换,拼两个杰壳给你。”
“稀罕你的杰壳,我看你像杰壳!”
卖米粉的小贩正瑟缩在她的大伞下面,看见老张在她背篓前站定,赶紧热情的拉两个袋子出来,一个装米粉,另一个装过东西的大袋子递给他:“这个大点,这个好的不漏,这个你顶着遮得宽点,啷个不带个遮头嘛恁大的雨,赶里面站点,米粉要好多嘛。”
“称两斤……多又多点嘛。”
“没得事,这个天又不得坏,搁到明天中午也不得干,今朝吃不完明天早上又吃嘛,屋里几个人,给你装五块钱的。”
两斤多了,五块就五块吧:“多拢个袋子,落雨。”
“这个莫操心,等哈儿还套个。”把多抓的米粉还回去,又套了个蓝颜色的大袋子:“我们的米粉好吃,个人手做的,不是机器米粉。”
“……现在还有啷个区别啊,一哈都差不多,人工还寡累人……”
学生和行人都躲在马路两边门市的门檐下谈笑,手机在这时响了,恐怕是潘宏打来的,肯定是那边过不去,拿起来却是忠信的。这时落雨湿哒哒的,从市场外面的马路回家去,预备等回去了再打。
潘宏在楼道旁边的窗帘店门口等他,烟狗儿下面还是有沾了雨的,是撑花收了挨一起沾的水。见他走来,从开始笑到走近:“走到在街上没人说你这个帽儿高级吗?”
“我这个啷个样嘛,打不湿噻。”他拖着脚走过来,身上湿了大半:“你爷爷呢?哪阵儿转来的嘛,忠信呢。”
他却道:“你这个不得行呢,你怕现在走路还走不赢我爷爷,不锻炼是不行呢,年轻的风采拿出来啊。”
“老了噻,没得用了哇,走不到了,走不快了。”老张走近来头上袋子一摘,几根稀疏的头毛凌乱不堪,更显的沧桑和窘迫:“走前头上楼,你一个人转来的吗?老头呢,转来整啷个嘛,谷子打完了吗?不走电梯,这电梯不好走,坐着脑壳晕。”
“谷子啷个会打得完呢,今朝这里打完了明朝我们再走那里去,我们还准备走湖北那边的呢,二爸把生意都接好了......老头儿走大爸那里去了,我们都一起转来的,哥哥外公过世了。”
潘宏同他一起停下来小心瞧他的脸:“给你打电话没有嘛,前天晚上死了,那边他哪个亲戚给我打了电话。当时都还说可能还要捱两天呢,我将给哥哥打完电话,我人都还在罗家滩就说人死了,整得硬是,啧,给你打电话没有嘛,二爸说他可能下午也去呢。”
楼上有老人吵架,不知道是开门出去还是关门进屋,肺结核一样的呼哧声在并不明亮的楼道里回荡,防盗门轰一声关上了,楼道里霎时安静下来。老张还以为是进屋吵去了,半晌,又听到老头儿的咆哮,并伴着下楼来的声音:“在屋里饿死你!把你饿死!要饿死!”
撞了面,是个白发苍苍步履蹒跚的老头,老张揶揄道:“看她不准你进屋晚上你到哪里睡,不转去认个错。”
老头什么都听不进去,从他身边过,嘴里骂骂咧咧像跟他说话,人却摇摇晃晃往一楼去。
“恁大年纪了还兴离家出走吗。”潘宏有心这样开玩笑。
老张却只是笑笑,满含苦涩。
饭还没跳,黎书慧在阳台上接一根线补老张那个衣裳的扣子,那是去年忠承给买的羽绒服,是拉链,但老张拉拉链老是卡住里面的衣裳或者线头,稍不注意就坏了,扔了又可惜,正好拉链外面还有一排扣子,扣子扣上也看不出哪里有问题。
听到敲门声,回头预备去开门:“我说你下午才转来呢,个人有钥匙敲啷个敲。”
接着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她于是停在阳台门那里一面对着灰蒙蒙的天空接线,一面回头等门口的人进来:“早上去我就谈早点转来屋里没得菜,这哈儿才转来,你还是转来早很了,该等着转来吃夜饭,天天烟狗儿抱来抱去,那是金山银山呢。”
“那不是金山银山是黄高山!吃饭没有嘛,二公没得饭吃我有吧,没得我就留这里夜饭吃了再走。”
潘宏走在老张后面,他手里的烟狗儿已经被老张接到对面边上房间里去,而自己走到阳台来看她:“你看,还说我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