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国珍却赶石岩去了,同王二一道,忠传在岩洞和周围转一圈都没看到人。她赶集还是朱慧芬过来说的,朱慧芬洗了衣裳,烧水洗了头发,像走人户一样换了一身干净衣裳,认认真真的梳妆打扮了一番才慢慢走到张家来。她先在秧田跟忠传摆了一阵河底下封二屋里的龙门阵才到屋里去,这时黎书慧将从菜地里摘菜回来,锅里还闷着猪草。
“还说等哈儿我给你提转去欸,你还来了。”黎书慧喜不自禁的招呼她坐,又是端板凳又是倒茶水,两个人在灶房门口坐下来,腿挨腿的靠着,龙门阵马上就摊开来:“你们小川这个娃儿,昨天我没在也不说等我,说是昨晚上来也没来,光是东西拿来了,话也没跟我说,到底是个啷个意思唛,喊我做啷个唛,光是把东西摆那儿就走了。”
忠传只同母亲说李国珍不在家,没告知朱慧芬说的孝敬她的话,故此她才难得的对朱慧芬亲切的像久旱碰到落下来的甘霖一般:“正月福全结婚的时候周清芳就说今年还要喝酒欸,硬是让她说准了,看好日子没有嘛?准备哪阵儿办?昨天我下去黎华英倒说哪阵儿都可以,说是日子你们定。还不好办酒呢,现在办酒你到哪里去请人帮忙啊,只有请一条龙,或者像福全那样到馆子去办。”
“哎呀办啷个酒哦——”朱慧芬长长的叹口气,欲哭无泪,望对方脸上都是戏谑和欢喜,不禁又嗔唤一声:“晓得这个——你不晓得,不要谈。”
黎书慧手里摘着藤藤菜,眼睛瞧着她说话:“啷个嘛?谈娶媳妇还不高兴,要谈他一辈子打光棍你才高兴吗?”
“……”哑巴吃了黄连,咽不下去,吐出来也是一嘴味儿,黎书慧偏还一直拿眼睛警示敲打她,心头更幽怨难诉,个人柔肠千回百转,嘴上似冷笑道:“娶媳妇倒高兴哦,就怕穷人家不嫁他。”
“穷唛我借给你嘛。”
“借给我倒好哦,正愁没有钱办不了事呢,借我好多嘛?三五两千三五两万吗?我还不嫌多欸,钱不咬人的东西,巴心不得越多越好。”明听出她是玩笑话揶揄她,仍当做十二万分之一的希望随意的奉承她,手上也来挑三拣四的帮她掐一掐藤藤菜:“晓得这个钱它啷个恁会认路啊,明知晓得我包包里没有钱它还不往我这里来,你们这些不差钱的它又偏偏往你们这些跑,害的你们用都用不完,那是不是整你们吗?”
“……”黎书慧笑着看她几眼,努努嘴想说两句,自顾在心头叽里咕噜的说了,了然道:“问你要好多嘛。”
“好多啊,她想要好多啊,不要谈,懒得谈,她是嫁姑娘又不是卖姑娘,她这些人。”她追悔的简直比吞了黄连还苦:“那姑娘也是,以前没想到她是这样个姑娘,一会儿说愿意一会儿又说不愿意,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把我们小川害得真是,哎呀,不要谈。”
“谈没有嘛?她不愿意还是老的不愿意嘛,为什么不愿意嘛,恁大的人未必还做不了个人的主吗,啷个商量的嘛?” 黎书慧像自己屋里做席办酒一样操心,她在黎华英那儿像娶媳妇的婆子,在朱慧芬面前又像嫁姑娘的丈人,两边都严格把关,两边都说清楚问明白,把黎华英欲说还羞那点小九九和朱慧芬打肿脸充胖子的狼狈样审的一清二楚。
但总体还要再偏向半坡一点,这一半儿心是偏给李敏的,老丈母不满意,姑娘倒很是喜欢,勤快懂事,长得也乖,对认识的人也大方礼貌。早先周清芳要把她说给忠承,她觉得她只念了中学就出门打工,如今忠承娶了远在天边的叶舒,她就又想起来李敏的好来。
她俨然专门做媒的人一样道:“好事哪个不愿意凑成呢,那是她个人的缘分,旁人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有的还甚至你越拦着她越要往那里去,哪个都是从那个门槛跨过来的,拦就能拦得住吗,缘分天注定。”
老张和王正书联手,栽秧的速度顶上两个潘天发,秧子也源源不断的送来,眼瞧着一大早机器从大坪的堰沟底下,到上午就走到黄泥磅这边顶头上来。黎祥琴在堰沟上面砍花菜,躲个懒儿跟下面的人摆龙门阵,老远望见有人从曾家堰沟过来,走近了才看清是明群,黎祥琴两眼像新媳妇头一天上门一样盯着她,乐呵呵道:“你还勤快,人人个个儿走出去转来都喊难得走欸,你还一年要转来好几趟,你不嫌费力吗?”
“费啷个力呢,脚自己走上来的又不是我个人走上来的,累脚不累我,怕啷个。”明群赶着往家回,不冷不热的答了句玩笑话,又匆忙同老张打招呼:“二爷歇会儿不?还要栽来啷个吃得完哦。”
她说的声音不大,又走得极快,并未听清说的什么,机器也响着,更听不明白了,老张欸啊的应着,松一把秧子看她时她已经大步走到那面石包背后去了,只是那边传来黎书慧和她说话的声音,又听黎祥琴叽里咕噜的念:“像上来跟哪个打架一样,恶爪爪的,脚长在你身上光是脚累你就不累了吗?说的还好耍。”
老张笑:“累唛你坐着歇哈噻哪个喊你一定要做啷个吗?你坐那儿耍一天王正书不拿饭给你吃?”
王正书一门心思在田里,什么反应也没有。
老张又苦口婆心的喊黎祥琴:“喊你过去跟你幺嗲帮忙煮饭,你生怕她把你煮来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