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老了老了,儿孙故人倒都围到跟前来了,黎祥琴偶尔也来转一转,同她说一两句无关紧要的咸淡话,不管她搭理不搭理,她自己说完,在末尾感叹的笑一笑,才转身回家去。听说王莉屋里的余勇回来了,被查出来得了肝癌没钱医治才回来的。
真是怪事,这满山人的日子怎么就跟那掉在地里的烂菜叶子一样了呢。
一晃又过年,问了情况,忠信一家回来过,忠承和叶舒也回来,趁着这节气,陈启明也第一次正式登门了。
今年过年还好,去年大旱,今年过年也暖和,往年黎书慧都要在床上铺电热毯,今年光是两个胶皮水捂子就撑到了过年。
陈启明初一上午来,手里拎一大堆烟酒糖果,小辈们都上坟挂青去了,只有黎书慧和忠传在家,等大家上坟回来,还在堰沟上面就听到他与黎书慧母女相谈甚欢的声音。进屋里来,他正帮着黎书慧做饭切菜,趁他没注意,潘达突然从门口进来拍一下他的肩膀:“可以哈,今天吃大厨师煮的饭哦。”
他被吓的还没张口,从隔壁屋拿鸡蛋进来的黎书慧先责难上了:“就数你嘴巴最会说,哪阵儿就喊你下来煮饭你像菩萨一样请不动,这哈儿吃饭了你晓得下来,那手里的刀顺手给他放哈血,正月老大的给他出点血这一年才有出息。”
大队人一窝蜂的挤进来,有的到堂屋去,有的就站在灶房瞧热闹,忠旭拍潘达的背喊他不要挡着路,他索性贴着陈启明整个将他抱住,嘴里委屈的叫:“恁快就分出来哪个亲哪个疏了,你们这个认人还认得快欸。”
一句话又换来忠旭一巴掌。陈启明回头看她,两人相视一笑,潘达又道:“哎呀走开走开,不要在这里耽误人家煮饭。”
忠旭便再拍了他一下,拽着潘迅到堂屋去了。
路过罗明先母女时潘迅逗信欢:“去找胶布来,去,把你大伯那张嘴缠起来。”
跟在她身后的刘达道:“她不敢,要幺妹才敢。”
忠旭叫天不应的哀嚎一声,还跟从前当姑娘时一样。
跟在最后进来的卢定芳剥着瓜子笑:“今年这屋里热闹,都是两个三个的,最少都是两个,争取明年三个。”
“只有大姐……”嘴快的潘达已经说出来大姐两个字,才想起来还有信好,也想到这话不该说,忠传在水缸旁的案板上凉拌粉丝,他大叫:“把信好喊来审问审问,耍女朋友没有。你幺舅都把女朋友喊转来了你还不把你女朋友喊转来,省得每个星期六一个人坐你幺舅的摩托车转来,他两个人摩托车骑的好好的你在中间整啷个呢,恁亮的电灯泡要浪费多少电费啊!”
忠传跟着大家一起笑,卢定芳叫儿子:“没事做拿小娃儿开玩笑!潘宁去,去给我找根棍子来我给你老汉开个印。”
“再打打傻了!新年头一天净挨你们打了。”
罗明先道:“没得事,皮厚。”
他又开起她的玩笑来:“我没有老二皮厚哈,他皮最厚!要批斗也要从他开始。”
“我说就要从你开始,没有哪个有你的皮厚!”黎书慧从灶门前起来,洗了手走到切菜的陈启明身边来拿刀:“你去耍,你歇会儿,你去耍我来切,到外面去耍。”
卢定芳便叫潘达:“去去去都去,你也去,一起到外面去耍,就你最吵,一个人抵过一屋人。”
直接把他推走:“走走走走,走出去耍,洗个手快点。”
忠承叶舒带着孩子们在地坝玩擦炮,老张和潘天发在堂屋里分烟狗儿,走到地坝来,看到刘达在阳台上无聊的磕瓜子:“还有好久吃饭?来打牌。”
潘达笑,看一眼边上自家妹子:“想发红包给我就直说,不要等哈儿你娃儿妈又到我口袋里来抢。”
“嘿——”他把瓜子壳一扔,完美的避开潘迅伸过来的手:“来,牌拿来,桌子板凳准备着。来来来——二哥潘运,来来来,老大想发红包给我们,快点来抢——”
忠传炒菜,罗明先也来帮忙打杂,洗盘子递筷子剥大蒜端菜,卢定芳帮着往外摆碗筷,同大家数:“好多人呢,我们一哈,老大四个,老二四个,你屋里四个,我们两个……”
“起码两张桌子。”忠传道。
卢定芳数一阵儿:“——硬是,整整二十个不多不少!吁,这个啷个整呢,摆两桌还是三桌?”
“两桌三桌都一样,两桌打紧些三桌空些。”黎书慧回答,又道:“二十一个,算大坪没有?张建林在喊李贵也下来吃少午呢。”
“还喊了他吗?”卢定芳有些惊讶:“那再去喊一遍不?他还没下来呢,他说他来不嘛十一点过马上十二点了,将我下来的时候看见他屋里门都关着的呢。”
黎书慧:“晓得他来不来老东西去喊的,他不来我拿背篓去背他!”
“那小时候还真是呢,现在就是让你背你也背不动了,现在轮到他背你了。”卢定芳出去摆了筷子回来拿碗,接着道:“现在好像他还肯走了?那天我也看到他在黄泥磅跟二爷说话,以前一味不跟人说话,现在好像还变好了。”
罗明先笑道:“他以前也不是坏人。”
“我晓得他不是坏人,我的意思是不跟人说话呢,以前随便跟哪个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