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轻牵着他的手走回裴绰身边,也坐了下来,从盘子里拿出一只鲜绿色的莲蓬,把莲蓬整个翻过来,剥莲蓬下半的圆锥部分,和莲蓬面分开。
雨轻一边剥着,一边给小智讲解,“莲蓬很松软,稍稍用力就好了,小心点不要撕扯到莲蓬面,翻过来剥莲子的时候,要用一只手按住莲蓬面,再小心的把莲子一颗颗分离出来,如果想让莲蓬面变得更加平整,可以找本书,把它压在书下面,几天就会变硬了,颜色也会变成褐色。”
“嗯,我再试一次。”裴恬又取出一个新的莲蓬,开始认真的剥起来。
雨轻走到岸边,发觉鱼儿好像咬钩了,便想要伸手拉鱼竿。
“那只是一条小鱼,随它去吧。”
裴绰躺在竹躺椅上,微微睁开双目,雨轻便笑道:“爷爷,我和小智都以为您睡着了,您闭着眼睛怎么知道这是大鱼还是小鱼呢?”
“雨轻,你以前不是经常和张司空一块去溪边垂钓,难道他没有告诉过你,不是只有长在脑袋上的眼睛才能看清楚东西,长在脑袋上的眼睛只能看见水面上的浮标,只有长在心里面的眼睛才能看得见水底下到底是大鱼还是小鱼。
张司空在朝堂上处事灵活多变,可是很善于钓鱼的,公安那孩子跟在他爷爷身边,学到很多,也慢慢有了自己的领悟,他确实是个很优秀的孩子。”
“爷爷,公安哥哥和小姨夫还在王爷爷家里下棋呢,我就先回来了。”
雨轻坐在紫檀圆凳上,给裴绰斟了一杯茶,浅笑道:“爷爷,我知道公安哥哥是很好的,不过阿远哥哥和谌哥哥他们也很好啊,就连龚君复也被爷爷夸奖过,说他是个血气男儿,面对梁王府长史卢播的问责,他也毫不怯懦,在长水校尉军营里他算是最有胆识的军官了。”
在梁王司马肜被召回洛阳后,担任领军将军,实为禁卫军最高统帅,正是长水校尉的顶头上司。
司马肜早年就是因裴绰在晋武帝司马炎跟前进言,才被削减食邑,后来又离京镇守许昌,自裴绰出仕以来一直深受司马炎的信任,司马肜也奈何不了他,可现今不同了,裴绰只不过是个长水校尉,裴令公也已经病逝了,司马肜自然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
卢播抓着一个错处为难长水校尉丞及司马等各位佐官,不过就是想让裴绰难堪而已,没想到一名叫龚君复的小小武官站了出来,说卢播只不过是梁王府的长史,不熟悉军中事务,却无故责难裴校尉的属官,如果想要杀鸡骇猴,那就趁早死了这条心,因为这军营里都是虎狼之人,根本就不惧怕这等小伎俩。
司马肜当即命人将龚君复拖出去棍杖一百,裴绰却很是客气的劝诫他,耍威风也要把握好分寸,自己可以忍受,但外面的军士就没有那么宽容大度了。
在如今的朝廷之中,虽然裴绰只是担任长水校尉这么个清贵闲职,但就连赵王司马伦和鲁郡公贾谧都会礼让裴绰三分,不会轻易与他发生正面冲突。
司马肜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因为他深知裴绰的不简单,更知道裴绰早年担任过中领军。
早期司马炎亲自指挥的卫军有四部:武贲、羽林、上骑、异力,原来魏帝的中军骁骑和游击两军合称命中,和司马炎指挥的四部军共称五督,由司马炎亲自指挥,不纳入中军将军羊祜的指挥范围。
到了后来裴绰深受司马炎的器重,担任中领军,不仅拥有天子禁卫军的调动权,还给司马炎秘密训练了虎卫军和玄甲骑兵,称得上是保护司马炎安全的最后一道防线。
不过裴绰因其女裴若澜与人私奔,心灰意冷,本想要辞官归隐,无奈司马炎甚是挽留,他才勉强答应担任长水校尉一职。
在司马炎驾崩,司马衷继位后,贾南风发动宫廷政变,裴绰选择了沉默,但是禁卫军里仍有不少他的旧部,当楚王司马玮矫诏杀卫瓘等人时,裴楷能在那场变乱中得以幸免,定然是裴绰在暗地里联络禁军中的亲信故意放他一马。
他这个新上任的领军将军在禁军里还没有站稳脚跟,想要对付裴绰也绝非易事,就像昔日东吴的周瑜和程普,一个是江东大将,一个是孙氏老臣,却因为左右都督级别高低而有矛盾不和,程普甚至仗着自己资历老年纪大曾多次欺辱周瑜,不过周瑜处处避让,不与程普计较,时间久了程普也对周瑜敬重起来,最后还同别人笑说,“与周公瑾交,若饮醇醪,不觉自醉。”
裴绰在禁军里的软实力是不可小觑的,尤其虎卫军和玄甲骑兵还是由他一手训练出来的,这不得不让人对他有几分忌惮,故而司马肜不再对他发难,只是拍了拍裴绰的肩膀,说他老当益壮,辽东地区若有叛乱,朝廷可以派他去平叛,还说了些冰释前嫌的话,似乎有意和他拉近关系。
司马肜向来变脸很快,过去在处理孙秀那件事上就是说一套做一套,不仅张华没得到什么便宜,还让赵王司马伦欠他一个人情,而今对裴绰也要使些手段了。
“他们都是好的,只有你最可恶。”裴绰呵呵一笑,然后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茶。
“爷爷,等到天下第一比武大会召开之时,我想从您的军营里借几个人,当比武裁判,就龚君复、靳明楼和史进他们三个人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