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雪灾草料断顿会大批饿死,那就提前运来汉地卖了。将来你还想要牛羊,就可以再买回去。
如果牛羊可以统筹调度、跨越时间存取,这对于草原胡人,当然是一个巨大的吸引力。
因为他们自己存着牛羊,每过一天就是要额外损失一天饲料成本的,能存在汉人这儿,哪怕打个九折,甚至八折,只要能确保将来能及时取出来,胡人都愿意。
换言之,这个时代本就没觉得存牛羊该给利息,反而觉得存的人应该给保管费,这个保管费就是饲料成本。
他们还是不信,诸葛瑾怎么就保证将来能取出来呢?
面对这个问题,诸葛瑾也再次抛出了他高屋建瓴的创见:“这个,倒也容易。首先,你们来卖活牛羊时,如果不想兑换成咸肉,而是兑换一个‘将来缺牛羊时领回牛羊或鲜肉的机会’。
那么,汉商首先会按照这个存兑牛羊的官价,把相应的钱付给你们。当然,这个官价,肯定是要比正常市价低两成的,这两成差额,就算是朝廷榷场的保管费和超期饲料费。
除了当场按八折付给你们钱,朝廷还会出具一份双方盖了印玺的契券,骑缝合同对齐,列明你们此批出售套期牛羊的时间、只数、分量、价款。
将来你们缺牛羊了,要直接换回没腌的鲜肉,或者活牛羊,就按照市价拿来铜钱或金银,再把这份套期牛羊的契券拿来,勘合无误就能承兑、而且也是按官价赎回。
最终的具体折扣,根据赎回年限的长短,多退少补。一年期多退一成,实际上等于打九折。三年期不补不退,实际上等于打八折。五年期再多打一折,实际上相当于七折。超出五年没有承兑的,就不承兑了,直接拿着当初卖牛羊的铜钱,该干啥干啥去。
不过如果遇到实在整个草原都雪灾、牛羊养不住必须屠宰的年份,朝廷也会确保按照腌肉的价格,把牛羊折成腌肉还给你们,而且腌肉比鲜肉贵的部分,我们只收一半的盐价。剩下一半盐腌的成本,就当是朝廷无法履约的补偿。朝廷家大业大,岂能在这种事情上失信!”
诸葛瑾说的这套方案,具体算法也还不成熟,不过可以先试点几年,将来再具体微调价款折扣率。
反正一开始几年这种贸易规模也不会太大,承兑压力更是可以解决的——
因为只要这个贸易慢慢滚动起来,完全可以将来某郡丰年来卖现货牛羊、另一个郡却气候不好、雪灾荒年,直接拆东补西即可。
大汉朝廷的渔阳边市,等于充当了一个幽州北部草原调蓄风险的保险公司。
而保险公司的资金池,肯定是比银行都充裕的,这里面可以套期套利的空间太大了。
而胡人懂个屁,他们压根儿没理解诸葛瑾这一招是弄了个保险池。就算被诸葛瑾占了天大的便宜,他们也只看到“诸侯只是稍微收我们一点保管费,就可以让我们把吃不掉的牛羊存起来,将来缺的时候再取”。
这个“为牛羊保质期额外支出的成本”被诸侯扛过去了,简直是天大的恩惠,这种德政,草原诸部怎能不感恩戴德?
至于代价……当然也有。
那就是他们以后得当大汉朝廷的狗,不能再犯事儿,不能再惹祸。
否则一旦跟大汉朝廷关系破裂,他们手上的期货合同可就没法回来换回现货了,只能是按照当初打折卖得的那些铜钱,另外找渠道花掉了。
对汉朝贸易体系的嵌入越深,就越难以自拔。
诸胡使者中,个别脑子特别清醒的,已经注意到这一点了。
但他们知道,这个顾虑,是所有顾虑中,唯一一个不能拿到台面上来问的——要是问出了“如果我们跟朝廷如此深入贸易,将来我们要背叛朝廷时,当何以自处”这种问题,那不成直接自爆了?
好在,诸葛瑾还非常设身处地为人着想。
他主动提出了另一个为对方着想的建议,立刻让那些疑惑者最后的担忧也动摇了。
只听诸葛瑾说:“其实,这渔阳边市榷场,还有不少隐患,你们都还没想到。就算你们各部,以后诚心跟朝廷亲善、愿意长久做买卖。
但万一下面具体经营的汉商、或是官吏,要吃拿卡要,挤兑你们。或是趁着你们窘迫的时候,趁机囤积居奇,多压榨你们一些,你们又当如何应对?
朝廷那边,我当然说了算,但下面的人,以大汉四百年的过往教训,我实话实说,未必能一直秉公无私——所以,我想到了一个尽量保障双方不被另一方囤积居奇刁难的办法。
我会责令糜使君将来拆分渔阳边市的汉商,确保大汉一方,也有多家来路不同的汉商,跟你们草原诸部贸易。如此一来,草原上来贸易的部族有很多家,来采购肉类和皮革牛筋的汉商,也有多家。买方和卖方都得互相争竞,就难以出现一家独大、囤积居奇要挟另一方的局面。”
诸葛瑾这番话说完,那些还在摇摆担心的胡人使者,终于彻底软化了。
诸葛瑾这一手,其实最终效果还无法保证。无非就是跟后世电讯市场三张卡、石油市场三桶油那样,搞垄断拆分,显示让利于交易的相对方。
但他展示出来的这个诚意,以及为了展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