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晏华予的视线,陆归也跟着看了过去,正好就看到了房檐下的沈矜北,对方拍了拍身上的水渍,随即抬头就要朝这边看来。
晏华予收回目光,侧过脸去,不愿让沈矜北就这么看到自己。
也幸亏她披了斗篷,戴了兜帽,落在沈矜北眼中,便只有一道坐在小轩窗边的侧影,连帽的浅白色斗篷遮掩住了身形,在昏黄的灯火下泛着暖光,远远看去,一时竟分不清男女,更别论能认出是谁了。
“他怎么会在这里?”晏华予看向陆归。
听风茶楼建在上京城的西市,不过就是个偏僻的小地方,而沈矜北巡查的地区大多时候都在东市,他平日里可能会出现在西市,但若是恰好和她出现在同一个地方,几率渺茫。
最大的可能,是有人叫他来的。
“公主这么紧张做什么?”
陆归视线看向她,眉眼带笑,却让晏华予微微一愣,随即反问回去,“你不好奇吗?堂堂神策营少指挥使,偷偷一个人来到这偏僻的小地方,这又不是他的巡查范围内,难道不可疑吗?”
她的反应很快,只一瞬间就知道自己被陆归给套路了。
在她问出沈矜北为什么会在这里时,虽然确实有些担心,但语气已经尽量放平,陆归这么说,她若是自乱阵脚,神情只要有稍微一丝不对,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是有问题。
他向来观察若微,最擅揣摩人心。
然而,她反应太快,神情自然,陆归显然是没发现什么。
他哦了一声,挑起一道长长的尾音,“如果他发现堂堂长公主坐在这里,会不会更奇怪?”
晏华予差点被他气笑了。
很快,他又解释:“公主放心,他是臣邀请来的,臣刚回上京时幸得他帮了一把,便想要找个机会好好感谢他,今日好不容易得空,还想再顺便请他帮臣一个忙。”
“什么忙?”
窗外雨声不歇,清脆悦耳。
这雨落得不算大,却也不算小,陆归将茶杯缓缓执起放于唇边,目光却是看向了在房檐下躲雨的男子。
很快,沈矜北转身走进了客栈里。
这时,陆归缓缓开口:“宁远侯府这件事,虽有长公主派人在半路劫杀了送信的人,但最多也不过拖延几日,宁远侯府一定会有其他送信方式,到时,臣很可能成为众矢之的。”
说到这儿,他看向她,“虽然臣已经决定将罪证交给了长公主,但长公主应该不希望臣透露出去吧,所以臣只能继续躲着。
“而沈少指挥不仅管着神策营,其父还是当朝丞相,他若是愿意帮臣,臣便能少很多后顾之忧,如此先拖得一时,直到长公主把想要做的事情给做了。”
那一刻,对上他的目光,晏华予捏住茶杯的手缓缓松开了,好似在他的眼底看到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意。
可随着他唇角笑意扬起,那份情意也被冲散了,就好像一切都只是她的错觉。
“陆归……”
“嗯?”
“你为什么要帮我?”
话音落下,她便注意到他那一双眼底的笑意更盛了,半开玩笑道:“臣心悦长公主,若今日之举能助长公主达成所愿,便是值得的,况且天天被长公主派人骚扰,臣也烦呐。”
戏谑的语气听起来颇为不正经,若是有认识的人在场,定会认为他前面胡言乱语,只有最后一句话才是真的。
而晏华予也是这么自动默认的。
陆归这人,油嘴滑舌的很,这种话,五句话里有四句不可信。
想了想,她说:“你今日帮了我,那也由我来帮陆少卿一把,这事,我会让人给你安排。”
陆归微微怔住,他轻敲桌面的手顿住,看着她神情变化莫测,但他并不是在思考,而是在为她的话感到惊诧,可不过一瞬,他就又恢复如初。
“虽然臣很荣幸,若是让他们发现臣跟长公主在一起,长公主再想要做些什么,怕是会失了先机。”
“放心,本宫会很小心的。”
晏华予笃定地开口,看到她如此固执,陆归再次沉默了片刻,随后苦笑着问道:“长公主这么做,不会是怕我拖累了沈少指挥吧?”
这个结果,其实并不难猜到。
沈矜北若真想将他藏住,便不会惊动太多的人,而一旦他的踪迹暴露,那么宁远侯府等人为了守住秘密,说不定会鱼死网破,到时若是做出些什么,便无疑是在拉沈矜北下水。
然而,晏华予看着他,却微微皱了眉,“你想多了,本宫只是怕他不能将你藏好,到时被发现,坏了本宫的计划。”
看她如此嘴硬,陆归一听就知道她在口是心非,但他已经不愿去争辩了。
再次看向街道,就见沈矜北刚好从客栈里走了出来,手上多了一把素色的油纸伞,撑着它行走在石板铺就的小道上。
“长公主既然没有急着走,那看来是想好一会儿该用什么理由见他了。”
晏华予坐在原地,手中执起的茶杯恰好顿在半空,望向窗外,就见沈矜北撑着伞大步朝茶楼走来。
回想起今晚发生的一切,她其实有一句话一直很想问问眼前的男人:
陆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