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归看向她,就见一身妆容素雅的女子坐在他对面,大胆地迎上他的目光,他平静的眼底隐隐泛起一丝波澜。
晏华予记得,前世时,陆归就是这样做的。
他手上的罪证是有关宁远侯府勾结官商贩卖盐铁的,不论哪朝哪代,这等罪名都足以让宁远侯府满门抄斩,可前世时,陆归却并没有将罪证交给皇帝,反而是落到了信王和陈家的手中。
也是因此,这些罪证成了他们威胁宁远侯府的筹码。
为了护住侯府,谢廷玉与他们同为阵营,大力支持信王上位,同时,利用她的感情与信任,在她的生辰礼上,设计谋杀她的哥哥,也将她的下半辈子给彻底毁了。
想到这儿,她就忍不住隐隐烦躁,但还是忍住了想要发疯摔杯的冲动,紧紧握住,越捏越紧。
看着他的目光也越来越冷了。
她今日来这儿听风茶楼,一是见他,二是想要抢在晏承霖等人面前拿到罪证。
然而此刻,面对着她,陆归却是摇头轻笑,“长公主说笑了,此等大事,臣怎么可能会给信王……”
他捧起茶杯,状若无意地准备饮下,可还没送到嘴边,却被晏华予一把抢了过去。
“陆少卿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本宫这茶水都没倒,你就自己先饮上了。”她五指将茶杯捏在手中,轻轻歪了一下脑袋,发出一道疑问的鼻音。
她这样子像是炸毛一般,落在男人眼中竟觉得有几分可爱,随即忍不住笑了,转头朝楼下喊了一声:“小二,茶好了吗?”
“来了来了,两位客官久等了。”
店小二端着陆归点的茶点跑上楼来,将一壶泡好的茶水和一盘点心放在桌上,又用抹布将桌上洒出来的茶渍全部擦干净,才转身下了楼去。
这时,陆归才拿起桌上的茶杯,先用茶水将杯内冲洗了一遍,才给她重新斟满,双手执起,递到了她面前,“臣平日里粗茶淡饭惯了,却不想委屈了公主。”
他抿唇,浅浅一笑,爬上眼角眉梢。
陆归还是记忆中的陆归,恍然之间,晏华予好似又回到了前世。
昭和长公主与好几位臣子暧昧不清……
前世在她掌控大权三年以来,这些话在宫中几乎传遍了,而陆归也不过是那些人口中,几位臣子中的一个。
他很聪明,是查案的一把好手,办事稳妥可靠,还会时不时地讨她欢心,功利心不似其他人那般重,相比起来,晏华予其实更喜欢他。
但她身处的位置,注定了她不会轻易交付真心。
她与陆归,也不过是一场交易。
晏华予将他递过来的茶水接下,放在唇边浅浅抿了一口,味道还行,是今年的新茶,隐隐有股梅花香,应是加入了上月倒春寒时盛放的春梅。
这时,陆归从怀中掏出一本厚厚的册子。
晏华予将茶杯放下,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那册子,却只看到那册子的封面上清楚地印着两个大字——诗经。
诗经?
不装贩夫走卒,改装文人了?
不,他如今这副模样,怎么可能无缘无故随身带一本诗经?
刹那间她已经想到了什么,而这时,陆归将册子递到了她面前,沉声道:“这是你要的东西,他们交易的账本,还有一些其他罪证,我藏在了别处,你可以派人跟我去取。”
晏华予神情一滞,将他手里的册子接过翻看了几页,发现果然是账本,如此谨慎小心的风格,倒真是符合陆归一贯的作风。
她抬头看了他一眼,有些不可思议。
她在来时的路上就设想了无数种可能,包括他可能会提出的条件,但如此直接交给她,却是她没想到的。
“长公主是怎么知道臣回了上京的?”
在晏华予确认手里的账本,忽然,陆归问了她一句。
她抬起头,就见他微微歪着头,一手撑着半边脑袋,一手食指轻轻敲着半握在手中的茶盏。
面前的男人跟祁晏休差不多的年岁,相比记忆中那个前世的陆归,此刻的他仍是意气风发之时,聪明、大胆,又极其自信,好似从来都没有变过。
不待晏华予回答,他又道:“臣在江陵时是临时决定回京的,比正常计划提前了有四五日,绕道而行,并未告知任何人,甚至连大理寺都不知道我回来了,可长公主却好像早就在等着臣了。”
话落,他唇角噙着一抹笑意,身上贩夫走卒的装束虽粗陋普通,却掩不了他眉眼间的俊逸。
晏华予将册子抱在怀中,看着他冷笑,“陆少卿不知道吧,从江陵到宁远侯府送信的人,已经被我派人在半路杀了,自然,这消息就落到了我手中,为此,我专门派人一刻不停地守在城外,就是为了等着陆少卿呢。”
陆归会什么时候回来,具体时间没有人真正知道。
但大概的时间段晏华予却是记得的,她提前半月让韩渊派人守在路上,不仅劫杀了送信的人,同时也是为了等陆归回城。
只是陆归如她记忆中那般狡猾,不是所有人都能在他手上占到便宜的。
陆归微微思索了一番,很快就想到了她这番话里存在的问题,如果她是在劫杀了送信的人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