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恪并没有执着于追击姚苌,如今确认姚襄已死,心腹大患已除,又从俘虏口中得知羌军营中尚有一万骑卒。
这时候冒然追击,一旦遭遇伏击,极有可能将到手的胜利拱手相让。
他对前来汇报战果的慕容垂说道:
“我欲先往青州,接应阳士秋(阳骛)。
“如今姚襄已经败亡,清河、襄国二郡的叛乱不过是疥癞之患,不久必有祸首的首级被送来邺城。
“陛下不日就将南下,待我回师河北,便可合力进攻兖州。
“先取兖、徐,青州被我三面包围,亦为掌中之物。”
这本就是慕容垂此前与慕容恪一同制定的计划,他应道:
“阿干尽管放心,有我看守降卒,定然不会生出骚乱,你无需担忧后方。”
慕容恪微微颔首,他对于攻取兖、徐二州,可谓是信心十足。
姚襄之父姚弋仲有四十二个儿子,其中五人在江东为官,作为人质,而留在徐、兖二州的,仍有三十余人。
如果姚襄不曾留下遗命,只怕这份家业的归属,还要经历一番龙争虎斗。
当然,即使姚苌顺利继领部众,只怕也难以阻挡燕国入侵。
相较于他的兄长,姚苌的威望还是差了许多。
况且,五万羌军精锐北渡黄河,只有一万骑兵逃了回去,姚氏赖以为生的羌人精兵遭遇重创,汉军又缺乏重视,半兵半农,战斗力实在堪忧。
至于那些追随殷浩北伐,被姚襄俘虏的东晋降卒,早就在姚襄与晋室和解之后,被放回了江东。
毕竟让晋室摆脱桓温的控制,也是姚襄选择与晋室和解的原因之一。
翌日,经过一夜休整,慕容恪领着精骑向青州而去,沿途不再掩藏行踪,纵马疾驰,唯恐被段龛抢先一步,听说消息,对回师的燕军发动进攻。
而姚苌一日一夜疾行二百余里,在渡过黄河之后,烧断浮桥,重新站到了黄河以南的土地,但他的内心依然不能平静。
羌军骑卒并未进入白马城,而是在城外安营,姚苌明令禁止外出,以防走漏姚襄殒命的消息。
姚襄的长史王亮被请来了军营。
王亮听说姚苌突然班师,本就心生不祥的预感,直到看见姚苌身穿孝服,一时间,悲痛欲绝。
姚襄打仗的本事差了些,但笼络人心却是他的长处,否则也不会发生姚襄被桓温击败,汉人百姓自发追随姚襄而去,这样离谱的事情。
姚苌没有隐瞒王亮,将事情一五一十与他说了。
又有姚襄的心腹将领们为证,王亮眼含热泪,向姚苌俯首称臣。
姚苌说道:
“先生无需多礼,你是家兄的谋主,如今时局危急,慕容氏不久必将南下,还请为苌指出一条明路,教我如何抵御燕国。”
王亮抬袖擦干泪水,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
“主公之才,比之父兄又如何?”
姚苌沉默半晌,道:
“父兄皆为一时之雄,吾不如也。”
王亮又问:
“兵甲之盛,威力之强,比之驻军滠头时又如何?”
姚苌如实道:
“我军新败,丧失大半精锐,亦不如也。”
王亮继续问道:
“燕国占据冀州,实力可有增长?”
姚苌不再回答,而是问道:
“先生究竟何意?”
王亮终于道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燕国全取冀州之前,主公的父兄尚且避其锋芒,离开河北,另谋生路。
“如今主公的才能不及父兄,军队遭受重创,而燕国国力日盛,主公为何还想要与燕国决战于河南。”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姚苌内心很愤怒,但他知道,王亮说的是实话,自己如果执意占据兖州、徐州,抵抗燕国,胜算实在渺茫。
姚苌叹息道:
“可是天下之大,何处才是我的容身之地。”
这时,右部帅剑岐进言道:
“何不退往淮南,先主曾向晋室称臣,当能求得安身之地,主公依托淮河之险,与晋室共抗燕国。”
姚苌沉吟不语,王亮却急道:
“不可!”
众人的目光重新望向了他,王亮解释道:
“我虽为晋人,但已托身姚氏,自当为姚氏考量。
“先主伏击殷浩,致使晋室损失惨重,被权臣逼迫,江东士人无不深恨姚氏。
“之所以愿意和解,不过是畏惧姚氏兵威罢了。
“如今兵败相投,且不说晋室能否收留我们,时日一久,主公必将饱受排挤,举步维艰。
“有殷浩的前车之鉴,晋室不会给到我们发展壮大的机会。”
姚苌闻言,终于开口道:
“先生所言,正是我所担心的。”
剑岐并不沮丧,他又进言道:
“既然淮南去不得,何不前往洛阳,投奔桓温。”
如果说当今天下,还有哪一家的实力能压慕容氏一头,也就只有桓氏了。
西晋二十州,桓氏独占荆州、江州、司州、雍州、梁州、秦州、凉州等七州,掌握益州、宁州、广州、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