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姚苌奋不顾身赶来时,姚襄已是奄奄一息。
他不仅面门中箭,坠马时,还意外摔伤了腿,要是放在平时,也许静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可如今姚襄甚至无法起身,又怎能在战场上突围。
那支流矢,还插在姚襄的左脸,面部稍有动作,带动伤口,都会感觉到钻心般的疼痛。
他忍下剧痛,冲着姚苌喝道:
“走!不要管我!”
姚苌自然不会答应:
“阿兄!苌不惧死!愿与兄长共存亡。”
姚襄心中一暖,但他清楚,自己今日注定败亡。
儿子年幼,其才能,亦不足以担负起振兴羌族的重任。
众兄弟中,唯有姚苌仅次于自己,一旦姚苌顾念兄弟之情,也跟着陷在此地,别说振兴羌族,姚氏能否在这乱世之中存在下去,犹未可知。
须臾之间,姚襄有了决定,他宁死也不愿被燕人俘虏,落得冉闵一样的下场。
姚襄伸手将面门上的箭矢拔出,霎时间血流如注,姚苌来不及阻止,姚襄反手就将箭矢插入自己的胸膛,口中带着血沫道:
“家业,就托付给你了。”
姚襄的眼神中满是对姚苌的愧疚,他知道自己在这乱世之中,给姚苌留下了一个怎样的烂摊子。
这种心情,也许只有在白帝城托孤时的刘备最为清楚。
姚苌也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性子,他含恨起身,赌咒发誓道:
“苌必为兄长复仇!”
姚襄却只是摇头,他道:
“在这乱世之中好好活下去,带领族人找到一条生路。”
姚苌重重点头,他拾起兄长的马槊,骑上了兄长的战马。
此时,由于姚襄中箭,不明生死,羌军骑卒早就没有了作战意志,尽作鸟兽散。
姚襄领着数十骑在混乱之中突围而出。
战斗平息,当姚襄被降卒指认出来时,早已气绝身亡。
慕容恪注视着尸体,一言不发,许久,他叹息道:
“姚景国(姚襄),当世之英杰,今日殒命于此,非我本意,却也是因我而死。
“来人,好生为他收敛尸体,择日厚葬。”
有道是识英雄,重英雄,慕容恪就是这样一個人,因此,他才会在原时空中,为杀死沈劲这样的忠臣义士而心怀愧疚。
话音刚落,慕容臧满身是伤的被人搀扶着走了过来,庆幸道:
“本欲助王叔一臂之力,奈何那些军马胆怯,受惊乱窜,不曾想,倒也还是留下了姚襄。”
慕容恪见他没有大碍,也放下了心,他不吝称赞道:
“虎父无犬子,臧儿临危不惧,不愧是我们慕容家的子弟。”
受了叔父夸奖,慕容臧笑得更加灿烂。
再说姚苌,他突围之后,便向南行,正是要以最快的速度渡过黄河,逃回兖州。
别看襄国、清河二郡已经响应归附,只要羌军兵败,姚襄身死的消息传过去,有的是人想要借了姚苌的人头向慕容恪请罪求饶。
正策马狂奔之时,姚苌忽闻前方有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传来,他赶紧带着同行的数十骑往林间躲避,直到看清楚来的不是燕军,而是姚襄此前留在营中的骑卒,姚苌这才现身。
姚襄的羌军精锐分为前、后、左、右四部,以王黑那、强白、伏子成、敛岐等四位心腹统领四部,称为部帅。
今日奉命留守营寨的便是右部帅敛岐。
敛岐在营中时,见前方升起浓烟,派人察看,意外发现是有燕军在那纵火,立即察觉到攻城部队有了危险。
他赶忙集结将士,出营救援,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敛岐看着如丧考妣的众人,心知前线败局已定,可在人群中却没有望见姚襄,他心中一紧,赶忙问道:
“即丘公何在!”
姚襄归附晋室,受封即丘县公,因而有此称呼。
众人面面相觑,王黑那、强白、伏子成等人亦在其中,只是叹息,不作言语。
姚苌策马而出,说道:
“我有兄弟,亦有侄儿,兄长遗命,由我继领徐、兖二州,右部帅欲从何人?
“亦可取我首级去向燕人邀功!”
敛岐得知姚襄死讯,犹如五雷轰顶,他看向王黑那、强白、伏子成等人,向他们求证姚苌所言真假。
众人当时都在场,姚襄对姚苌的叮嘱,他们也听得清楚,自是点头证实了姚苌所言非虚。
敛岐见状,毫不犹豫的下马拜道:
“我受即丘公的大恩,一心侍奉姚氏,怎敢卖主求荣。
“将军既受即丘公的遗命,岐自当效犬马之劳。”
姚苌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他是真的害怕敛岐一不做,二不休,捉了自己去向慕容恪请赏。
姚苌也赶忙翻身下马,将敛岐扶起,动容道:
“右部帅追随我的父兄征战四方,功勋卓著,今日我穷途末路,仍然不改初心,苌对天立誓言,此生定与右部帅同享富贵,绝不相负。”
然而,话是这样说,姚苌随即就从敛岐手中夺过了兵权,亲自统率右部。
羌军精锐,如今只剩右部,姚苌嘴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