颍川自古就是大郡,原治阳翟(今河南禹州),领十七县,曹魏时,原治所阳翟在内的西北部地区被划入河南尹,西晋时,又分颍川郡西南部另置襄城郡。
时至今日,颍川郡只领九县,治于许昌。
当初,后赵豫州刺史张遇的部众、人口被桓熙、苻健瓜分,分别带去了关中、河东。
颍川、河南、弘农三郡因而萧条。
虽然称不上白骨露於野,但方圆数百里,也确实见不到人烟。
周成从徐州带来的人口不多,毕竟当时需要向魏统借道兖州,身后又有姚襄步步紧逼,跟随周成前来的,只有一万余将士以及他们的家眷。
因此,周成真正经营的,实际也就许昌、颍阴二县而已。
周成辛苦两年,眼看许昌、颍阴恢复了些许元气,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随着乐弘向桓温投降,楚军兵锋直逼许昌,二县百姓所有的努力尽数化为了泡影。
周成遣使请求慕容恪向许昌派遣援军,慕容恪却让他退往洛阳,燕军显然是抱定主意要在洛阳作战。
实际上,慕容恪不愿前往许昌,是担心在他南下之后,桓熙会趁机东出,占据洛阳,阻断燕军的退路。
乞伏鲜卑已经投降,凉州叛乱基本宣告平定,王猛自然大肆宣扬此事,以安定人心,慕容恪自然有所耳闻。
谁又能保证桓熙不会快马赶回,率部东出。
周成没有胆量独自面对桓温,而慕容恪又不愿前来颍川,万般无奈之下,他只能依照慕容恪的指示,率部退往洛阳,同吕护一起防守洛阳城,等待燕军南下。
许昌城外,田间麦穗金黄,周成看着秋意浓浓的景象,即便再怎么不忍心,也只得下令道:
“放火!”
秋天是干燥的季节,火势迅猛,升腾起滚滚浓烟。
嚎哭声四起,回忆起春耕时的艰辛,劳作时挥洒的汗水,谁又不会因为这场大火而悲伤。
楚军先锋逼近,已经没有时间再让周成组织军民收割刚刚成熟的谷物,即使付之一炬,也好过留给桓温。
桓温来到许昌,入目所见,尽是焦土,唯独一座许昌城还屹立在焦土之上,也许周成还盼望着击退桓温之后,自己还能回到颍川,因此不曾拆毁城池。
‘就凭这一点,将来生擒周成,老夫也得为他留下全尸。’
看着眼前完好的许昌城,桓温心道。
许昌,旧名许,东汉末年汉献帝迁都于此,又名许都,曹魏代汉,建都洛阳,改称许昌。
遥想当年,许昌也是天下繁华之所,人杰地灵,如今却是满目荒芜的景象。
登上许昌城楼,桓温感慨万千,他对众人说道:
“神州沦陷,中原化为废墟,这都是王夷甫等人的罪责。”
王夷甫便是王导、王敦等人的族兄王衍,也是西晋永嘉年间的宰相。
王衍在任期间,无心治国,自顾争权夺利,八万之乱固然是西晋灭亡的主因,但王衍身为宰相,实在难辞其咎。
桓温话音刚落,大司马府记室参军袁宏却当众为王衍开脱,反驳道:
“兴衰自有定数,岂能责怪于人。”
袁宏时年二十七岁,出自汝南袁氏,就是东汉末年,四世三公的那个汝南袁氏。
年少时,袁宏家道中落,但因文采出众,被豫州刺史谢尚赏识,被选聘为参军,被世人称赞为一时文宗。
后来名声传到桓温的耳朵里,又被招至征西大将军府,历任大将军府参军,大司马府记室参军,深得桓温的器重。
然而,袁宏心怀晋室,对此并不领情。
桓温被他当众驳斥,脸面实在挂不住,恼怒道:
“我听说,刘景升有头千斤大牛,食量十倍于常牛,但论及负重,却不如一头羸弱的母牲,魏武帝入荆州,杀之以牢将士!
“王夷甫等辈就是那头千斤大牛,尸位素餐,天下就是被这种人败坏的!”
说罢,桓温愤然走下城楼,再也没有了心情怀古。
众人赶忙追了上去,而袁宏却并不惶恐。
实际上,这并非是袁宏第一次冒犯桓温,但是人才难得,桓温一直容忍他。
当然,今日当众顶撞桓温,后果可能会被降职,甚至免官,可袁宏并不在意。
明眼人都知道,留在大司马府,尤其是担任记室参军这样的心腹职位,要不了几年,就是妥妥的开国元勋。
但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安能摧眉折腰,侍奉权贵,违背了自己的本心。
桓温再怎么恼怒,也只能疏远、弃用袁宏,而不能杀他。
毕竟士人可不是奴婢。
对于袁宏来说,荆州容不下他,亦可往建康求职。
桓温的长史范汪就是这样的情况,自己弃职离开了桓温幕府。
而主薄习凿齿,即使桓温明知道他心向晋室,也只能将他贬为户曹参军,眼不见为净。
原时空中,习凿齿临终时留下的遗疏,还在详细论述晋承汉室的正统性。
桓温看似风光,其实也受到了许多的约束,哪有桓熙在北方另起炉灶来得洒脱。
回到临时住处,那是东汉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