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兴安的电话打来时,寿礼和刘先生正为苏鼎送行。听说是顾校长打来,寿礼很惊讶。
自许方严带走了云茵,兴安就不好意思来面对寿礼,他总觉得自己荐人有亏,寿礼倒是说了好几次不要在意,表示这是许方严自己的事,与兴安没关系。
饶是如此,寿礼还是明显感到他上门次数少了。今天主动打电话来为了什么呢?
原来中学那边闹起来,连带着小学高年级各班也人心浮动,顾校长只得赶紧电话求救。“这边难民越来越多,各种传闻都有。”顾兴安在电话那头显得有些焦急:
“有说贼势甚众的,有传言他们如何虐杀、奸淫的,还有几家乡绅哭天抹泪现身说法,弄得学生们都跳着脚要求到自卫团团部情愿,要求给他们发枪、上前线去。您说这不是胡闹嘛!”
“有这样的事?”寿礼大为惊讶,他听前半还以为这些传言或遭遇肯定把孩子们吓坏了,所以乱起来。可再往后面听,这帮孩子们居然想上前线!
“他们难道不怕子弹?”他脱口而出。
“说是要卫家保境,也不知道谁起的头!”兴安回答。
“这些小东西真是添乱。”寿礼有些恼火:“保护学校的治安兵呢?”
“他们才八个人,堪堪拦住了不许他们出校门而已!”
“好吧,你等先盯着,我马上派人过去!”寿礼放下电话,转身看见刘、苏二人站在背后:“学生们闹着要求发枪,说什么卫家保境的话,胡闹!”
“那让斋这是……?”
“我叫几个自卫队去走一趟,看看能不能喝止他们。”
“大哥,不可!”
“嗯?”寿礼看看苏鼎,又看看同样坚决拦着自己去路的刘忠合:“为什么?”
“学生们有志保卫家乡,这是好事,此风应予以鼓励不可泄之。我建议疏导为上,禁止、命令这样的事没用,越压学生越和你对着干!”
苏鼎说:“你没见报纸上成天这里镇压、那里扑灭,管什么用?”
寿礼再看向老刘,大管账也点头:“东家,这些可都是四厢的子弟呵,真要是闹大了咱们怎么交代?城里的警察可以不在乎,咱们不能不想。”
“嘶……!”寿礼犹豫了:“小苏,你说堵不如疏,这话怎么讲?”
“孩子们的意愿是好的,咱们先要给与肯定和鼓励。其次要告诉他们必须经过训练才能上战场,否则枪都不会用,难道给人当靶子?所以……。”
“所以先要参加军事训练?”
“没错!”苏鼎点头:“您瞧,让中学先学队列、纪律,培养组织观念,然后男生学打枪,女生学救护、后勤。
再往后第三年男生学班、排战术,女生学习怎么做宣传鼓动、怎么组织支前以及物资进出和保管等等。
至于小学,军训只要三件事:队列、体操和徒步拉练,能锻炼孩子们的意志和体能就好了。”
“唔,不错!”
“只是这样需要增加军训教官和一些器材。”苏鼎说。
“那没关系!”
刘忠合微笑:“这样以来亦文亦武,将来出去的路更宽些,而且有事之时还可以临时组织起来保境安民,是个不坏的主意!”
“如果大哥放心,我顺路去一趟和学生们讲清楚,然后和顾校长做个交代。至于军训教官的选拔和派遣,我可就不操心了!”
苏鼎主动揽下这个活。寿礼很高兴问题能这样解决,满口答应,并送苏鼎出来。
苏鼎上马,后面跟了两个保护的自卫团士兵各骑头骡子。临别时苏鼎想起来提醒寿礼派人去找徐井根,叫他赶紧保护蔡博士退往徐集,说完打马往中学赶来。
三河原最初办的小学校和中学隔着片丘陵地,那一带种的都是茶树,山上植被以核桃、山杏、梅、枣为主,再就是竹子,野生的树木已经不多了。
苏鼎经过小学外墙,就已经听到了从中学那边传来的阵阵口号,什么“保卫家园”、“维护乡亲”等等。
校门外围着不少老乡看热闹,木栅门里面是一排紧张的自卫队员,都横端着枪头上冒汗。
在他们前面是顾兴安和县里派来的教务长梁有志,以及几个主要教员和校工。他们面对的男女学生们个个脸上也都挂着汗珠,兴奋得眼睛闪闪发光。
不知怎么,苏鼎忽然想起自己的学生时代,这一切是那么相似,他不禁微笑起来。
“苏师爷来了!给苏先生让路!”当兵的果然嗓门大,一声吆喝里面学生们都听见了。
顾兴安也听到马蹄声,回头一看紧张的脸上立即松弛下来,挥手连声叫开门。
苏鼎因为要去指挥作战,特地穿了治安大队的警服,在马上威风凛凛地,居高临下。学生们看他这样子,有惊讶的,有害怕的,还有不好意思往后缩的。
苏鼎在马上扫了眼,从人群中找到教员江阿松,和她目光对视下,见对方微微摇头便转过脸来笑着向顾兴安拱手说:
“顾校长,陈老爷正对苏某面授机宜,故而稍稍来迟一步,得罪、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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