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望了他一眼。
昨天她就发觉了,寻奴性格很好,但她没有轻易相信,本以为寻奴会将她的事情告知给旁人,但他也瞒着没有说。
是个确确实实的善良的人。
“我单名一个绿字。”邱绿说。
“律?音律的律?”
还学过字的样子。
“绿色的绿。”
“绿奴,”寻奴弯起眉目,“我记下了。”
“你能帮我个忙吗?”
邱绿聪明,圆滑,却并不坏,更不屑得去利用他人的善心,她微微起身翻开自己的衣服,吓了寻奴一跳,“你、你要干嘛啊?”
邱绿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从自己衣服里拿了块碎银子给他。
“我发温病了,接下来你能每日拿些饼子给我吗?”
“这点小事,不用你的钱,还有,平日里你说话最好小点声音,莫要吸引他人注意,引了不必要的麻烦。”
寻奴将邱绿手里的碎银推回去,邱绿又递给他,几次来回,寻奴为难的收了。
接下来几日,寻奴都带了额外的饼子给邱绿。
但邱绿在想着该怎么从这屋子里出去。
因为邱绿的温病迟迟不好,在三人睡的屋子里整日埋头不起来,栗奴生怕她有什么天花一类的病症,几次说要出去找丰充把她给扔出去,都被寻奴给拦了下来。
这样长久以往,不是个办法。
而且因为女奴院子里有不太安分的,听说如今死了两个了,都是死在外面,像块破布一样丢弃,男奴院里栗奴也不是个安分的主。
她不能继续留在这里等死了。
得先换个屋子。
金云台这么大,邱绿虽整日在被褥里待着,也偶尔观察过,外头没有一点声音,那名唤丰充的老奴和厨娘也不会将金云台的每间屋子都打开收拾一遍。
她可以去其他屋子里躲着。
寻奴总是怕她吃不饱,每次都会给她带好几张饼子,邱绿没吃完的都剩下来拿一块布包起来攒着,这一阵子下来,也攒了不少了。
*
邱绿是在一天深夜里,身体还算舒坦的时候从屋里蹑手蹑脚跑出去的。
天际一片昏黑,不知金云台是不是就是这样一个被抛弃的地方,第一次过来的时候,邱绿就没有看到星星月亮,这次也没看见。
四下总是如此,黑漆漆的一片,更显得颇为孤寂。
天冷起来了,邱绿抬头望着漆黑的夜空,呼出口气,提着手里装着饼的小包袱,无头苍蝇一般往前跑,在进到一处有井的院子后,她安静下来,确定没有听到其他类似呼噜声那类,属于人发出的声音,才继续轻手轻脚的往前走。
推开第一道门,貌似是个装满了灰尘杂物的屋子,她往前走,连推开数道门,都没办法供人休息,正有些疲累,忽听前方,传出一点细微的动静。
像是从人的嗓子眼里挤出的悲鸣。
“救——!金鱼——我错——!”
继而,“噗通”一声,像是有什么重物猛地砸进水池里,邱绿本就身在病中,大脑懵懵顿顿,一时呆住。
直到听见,有人的哽咽哭泣声自对面的月亮门内传出。
邱绿脚步一止,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她僵持着不动,听那哭声越来越清晰,闷闷的。
哭的很可怜。
难道是溺水了吗?
她连连往后退了几步。
可是她水性也并不好,又没办法帮忙。
但如果——
但如果她走了——
那个人就这么死在水里,该怎么办?
她谁也不认识,这里也不可能还有其他人愿意帮助那个人,去喊寻奴?也只会害了他......
邱绿“哎呀!”一声,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提着包袱就头也不回的跑进了月亮门里,平日的大嗓门都压不住了:“你怎么了!我来救你!”
那可怜的哭声忽的一停。
四下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邱绿以为那女孩被淹死了,急的大喊:“你在哪儿?你还活着吗......?”
她像个盲人,放下自己的包袱抬手去摸索,才导致根本就没看见,在这一片黑暗中,她即将靠近的水池里,溺死了一具脖子都被掐歪到可怖弧度的女尸,数不清的红尾金鱼围绕着那女子的尸身转来转去。
而水池边正坐着个墨发都几乎要垂在地上的少年,他满脸的泪,手里还有一只死了的,沾了地上灰土的金鱼,本为了金鱼的死而哭泣的凤眼,这会儿正抬起望着眼前那伸着手逐渐靠过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