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李桃歌随监察大军去往安西,张燕云从未走出过国公府,闲时赏花喂鱼,逗弄从花园里抓来的蟋蟀。
张燕云被誉为兵仙,养鱼却是门外汉,当初在李桃歌手里肥硕锦鲤,养了几个月之后,又瘦又蔫,像是被抽空身子。
张燕云撒去一把饵料,锦鲤有气无力游过来,象征性吃了几口,然后又萎靡不振潜入池底。
张燕云揉着下巴,喃喃道:“为啥本帅日夜精心饲养,险些养成了鱼干,李大公子随便喂一喂,锦鲤越养越肥,难道真是天赋异禀,小桃子乃养鱼仙人转世?”
旁边佩刀披甲的巫马乐搭腔说道:“他不止养鱼,养起马来也是一把好手,太仆寺牧官都佩服的五体投地,想讨要豆料方子。”
张燕云冲着锦鲤恨恨说道:“再养不肥,本帅把你们都吃了!”
冲鱼儿发完脾气,张燕云随手拿起蟋蟀盒子,这个盛放宠物的两寸长盒,由工部巧匠打造,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全体金丝楠木材质,里面有小巧玲珑的水盆,食盆,有几处镂空方便透气,外面还有一层滑盖,精美绝伦。
一般人逗蟋蟀,用的是牛筋草,张燕云手中的是幼年孔雀翎羽,刃而无锋,戳动绰号黑甲将军的蟋蟀,像是打了霜的茄子无动于衷。
张燕云举起盒子本准备摔碎,又舍不得蟋蟀,再度放下,气冲冲骂了声娘。
巫马乐轻声道:“北线粮草被毁,大周使节已经来到京城,十有八九是想要大宁称臣。主战还是主和,自有一番商议,如今太子关起门养病,杜斯通被囚在安西,朝堂之上大多是气节诤臣,李相内敛沉稳,凡事为黎民所想,或许不想境内生灵涂炭,会站在主和一派。”
“李相主和?”
张燕云白了他一眼,勾起嘴角笑道:“看来你还是不够了解琅琊李氏风骨,当初骠月铁骑来犯,阵亡最多的不是将种子弟鹿家和贺家,而是李家的读书人,他们丢弃笔扇,锦袍换铁甲,全家男丁投入沙场,战死七成以上,小桃子都敢率军征讨郭熙,李相又怎会举起白旗而降,或许此时正在筹措粮草,准备调集两江和安南都护府大军,派到北线同大周殊死一搏。”
巫马乐皱眉道:“这么一来,等同放开安南防线,若是南部诸国收到消息,可就是一场大祸。他们服燕云十八骑,又不是服大宁圣人,没有大军震慑,谁知道能不能摁得住复仇心思。况且把安南军放到北线,至少要三个月,一百天,足够贪狼军入主京城,到了那时,黄花菜都凉了。”
张燕云逗弄着铁甲将军,轻笑道:“可选余地不多了,要么放老张,要么调南军,要么纳贡称臣,哪一件事都不窝心,李相怕是要愁白了头哦。”
一名亲卫急匆匆跑来,抱拳道:“云帅,李相来了。”
张燕云冲巫马乐挤眼道:“看来他做好选择了。”
转而对亲卫说道:“备好宴席,迎李相。”
“不用了。”
远处的李白垚大步流星走来,头顶风霜,眼藏愁绪,朗声道:“不请自来,国公不会怪罪吧?”
张燕云望着半白半黑的长发,笑道:“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李相不会踏入大门。”
李白垚站在他的面前,惭愧一笑,“其实我在贵府门前,纠结了一月有余,若不是大周使节苦苦相逼,本相宁愿一辈子不踏入门槛。”
张燕云灿然笑道:“听到李相的心里话,本该视为挚友知己,可听完以后,心里咋不舒服呢?心不诚,则事不成,恐怕李相要白跑一趟了。”
“未必。”
李白垚从容说道:“家有小女若卿,姿色尚可,粗通音律,读过几年书,颇为通晓情理,尚在碧玉年华,不知国公,肯不肯娶到家中为妻?”
张燕云一愣。
李若卿名门嫡女,可是被誉为皇城三绝,有李白垚和李桃歌在前,姿色不用多说,音律造诣更是冠绝京城,李府家规森严,没听说过半分矫造刁蛮名声。
娶到这样的正妻,福延子孙后代。
张燕云揉了揉脸,干涩笑道:“李相跑到我这提亲,把一个千娇百媚的嫡女嫁给老张,像是做梦一样,等本帅缓缓再品品,怕你后面的条件太多,惊了美梦。”
李白垚轻轻一笑,负手面向鱼池。
寂静的锦鲤忽然翻腾雀跃,有跳出鱼池的迹象。
张燕云缓了半天,长出一口气说道:“看来李相拿定主意,要派我去北线对抗贪狼军了。想要下山虎赶走过江龙,又怕放虎归山,于是来与虎谋皮,放一只母老虎在老张身边,对吗?”
李白垚笑着望向略带紧张的云帅,说道:“小女温顺乖巧,只是处在略微调皮的年纪而已,算不上母老虎。”
张燕云苦着脸说道:“若卿不是,她娘是。”
大宁修行者中昙花一现却被誉为资质最妖孽的许夫人,许妖妖。
二十岁逍遥镜,只有一例战绩,徒手掰断金盏银台而已。
李白垚抚须大笑道:“母老虎对于旁人,那是洪水猛兽,对亲近之人,可谓是情真意切,你看我,娶回家近二十载,不是照样没掉胳膊掉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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