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忽然多了两个亲人,让淑芬孤寂的心暖呼呼的,她用夏日晒干的菌菇熬汤底,再小心翼翼的挖出半勺猪油放在里面,把温山处理好的鳝鱼用姜丝蒜米逼出香味,放到炉子里小火慢炖。
昨日沈墨的突然晕倒把他们都吓了一大跳。
说是贫血引起的气血亏虚,得拿好东西填补,乡下农家最多的就是地里的土货,因着对方和温婉那沾亲带故的关系,淑芬简直把沈墨当亲妹子疼,就差把家底给翻出来了。
炉子上的柴火偶尔‘啪’的爆出小火星,听见身后窸窣响动,淑芬倏然回眸。
她粗糙的手接过温杰手中的碎碗,顿时一脸肉疼:“咋回事哩?鸡蛋吃了没?”
温杰脸皮臊得通红,他违心的点了点头,淑芬松了一口气,乐滋滋道:“这锅里炖着鳝鱼肉,补身体的,晚点给妹子端两碗。”
淑芬笑得质朴,露出微微泛黄的牙齿,“这乡下不比大城市好玩,你在家闲着没事,可以去村口的堰塘转转,山子在那边摸河蚌,那也是个好东西哩,拿来炒酸辣子香得能吃五个馍!”
说到兴头上,她还夸张的吸溜着口水。
“……”
温杰知道他们的归来给温山家增添了很多麻烦,力所能及的,他想帮帮忙。
在瞧见妹妹已睡着的情况下,温杰悄悄的掩上房门,轻车熟路的朝着村口的大堰塘去。
还没走近,就见那处格外的热闹,不少人聚成一团,对着堰塘指指点点。
温杰拔腿跑了过去,他瞥见人高马大的温山把裤腿挽到膝盖处,此刻正在水闸处急得跳脚,旁边三五个大汉摁着他,表情漠然。
碧绿色的堰塘中央,一个穿着粉红衣衫的女孩在水中浮沉,漆黑的脑袋快被淹没了顶,温杰瞳孔骤缩,立马脱掉棉袄准备跳下去。
旁边的大娘一把将他拉住:“我说温杰,这个女娃可不能救,她被人搞大了肚子,是个破烂货,这都快沉底了都没见那个奸夫站出来。
你如果下水救了她,那可会被狗皮膏药给缠上,这种女人不干净哩,死了才能让家里清白……”
温杰是个大英雄,待人和善,全村人都知道。
可此刻他狠狠的瞪了眼大娘,用力撇开她的手,在众人还没来得及阻止时,没有丝毫犹豫的跳进了水里,朝着那女孩游去。
可当他抓到对方的手,准备把人捞上去的时候,却发现这人格外的沉,女孩的脸被冻得惨白,她哆嗦着抓住温杰的胳膊,嚎啕大哭道:“救……救救我……”
那无助的样子几乎和妹妹重叠。
温杰咬紧了后槽牙,闭气往下游。
只见一根细细的麻绳缠绕在女孩腰间,而它的尽头绑着一块大石头,牢牢的把女孩往水下拖……
温杰瞬间红了眼,他扑上去用牙齿咬,几乎用尽所有力量绞断那根绳子,随后环着那已经昏死过去的女孩朝着岸上游,可对方紧闭着双眼,没有了任何动静。
周围看热闹的人面面相觑,齐刷刷的后退,仿佛对方是病毒,瞧见温杰拼命的救治,有人忍不住多嘴:“没救了,她这样的死了都活该,谁让她不守妇道……”
“简直丢她爹妈的脸……”
温杰眼皮微跳,窜起来举着拳头就冲那人砸了过去,如果早点下水,这女孩是能够活下来的,可就因为她特殊的情况,被全村人,或者是所谓家人推着去死。
一股凉意顺着温杰的脊椎攀升,在温山的劝阻下,他被迫松开了手,掀起眼皮的瞬间竟瞧见了站在人群外的沈墨。
众人恶毒的谩骂犹在耳边。
她的身影摇摇欲坠。
温杰踉跄着跑过去拽住妹妹,直接把人往家里拖,在这一刻,他竟不知回到槐花村,到底是对还是错……
……
是夜。
沈墨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白日里的那些谩骂仿佛刻进她的脑门。
这一刻她无比的痛恨沈佑白,这全是对方带来的耻辱,有了肚子里这块肉,她在哪儿生存都变得困难,这个年代,谣言如刀。
小腹忽然传来一股尿意,沈墨掀开被子起身,刚拉开门的瞬间,一个黑影砸了进来。
“哥——!”看清来人后,沈墨的心重新放了回去。
倒在地上的温杰揉了揉眼睛,上下打量着她,长舒了一口气,他双眼通红,衣裳上面还有褶皱,明显就这幅模样在门口睡了小半夜。
沈墨的心里格外的不是滋味,她压低了声音道:“哥,我不会做傻事的,该死的是沈佑白,不是我。”
温杰重重的点头,随即亲昵的摸了摸她的脑袋,指向肚子。
“我不饿。”沈墨露出个勉强的笑,在对上温杰担忧的眼神后,她突然改了口:“我记得嫂子给你送了袋山楂干,哥,我想吃。”
温杰笑了笑,立马跑去灶房给她把东西找出来送去。
皎洁的月光从窗户透进来,照亮了那袋野生山楂,沈墨在原地坐了很久,眼神由短暂的茫然变得坚定,她粗糙的手拿起山楂干,麻木机械的朝着嘴里送。
随着时间推移,所有的山楂干被吃得干干净净,沈墨眼角浸出泪水,她躺在硬硬的床板上,盖着又暖又重的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