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疆在太阳穴的跳痛中朦胧地想,就算上辈子他对赵璟的猜忌逼反了他,这辈子……也要如此么?
影九又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房中。
“璟公子正往书房而来。”
他只简短地说了这一句,便再次隐去了身形。
赵疆皱起眉来——赵璟来做什么?
以赵璟那样敏感多思的性子,他读信总要读一阵子,怎么现在跑到他这里来了?
***
“爹爹——!”
赵璟从门外跑进来,带着一身外头的凉气。
赵疆眯起眼,瞧他跑的胸脯起伏,一副急切的模样。
他不由得也升起几分好奇来。
赵璟是看了老师的信,想要再来与他这个做父亲的确认自己的位置?
还是他能想得更深一些,怕他老师因为这封信触怒了他的父亲,才特地这样匆忙地跑来求情?
“……爹爹生病了吗?”
赵疆的脑海里转过千百个念头,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听见赵璟问的后半句话。
他的目光真正落在赵璟身上。
“嗯?”
赵璟见父亲恍若未觉,小脸上的担忧都要溢出来了,“九叔爷说爹爹身体不适……爹爹可是头疼?爹爹生病了吗?怎么不叫程叔叔?”
赵疆听清了也免不了楞一愣。
赵璟小脸通红,显是一路跑来的,他见父亲的确面色不好,心中又确定了三分,可他年小力孤,只知道担心,可真面对着“生病”的父亲,却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对了!他曾经听先生说过,人若是过于劳心劳力,便容易生病,若是吹了冷风,可不就会头痛吗?!
赵璟立刻跑到窗前,先把窗子关上,又把炭火拨拨旺,再给坐在窗前椅子上的爹爹盖上毯子——
他个子太低,勉强才能够到赵疆膝盖,那一块兔绒的毯子举也举不动,盖得十分勉强,有一大半都从赵疆的腿上滑落下来。
赵疆此时倒觉得好玩,就倚在椅子上任他施为。
赵璟一边吭哧吭哧地继续努力,一边道:“爹爹要好好休息,多多保暖,我听先生说,劳心容易头痛……”
他说着说着一抬头,发现爹爹刚刚好转几分的脸色又差了下去,嘴角也变成了一条直线,仿佛是心情不快。
心情不畅也是容易头痛的!
虽然赵璟也不知道为什么人心情不好会头痛,但他觉得健康的自己有义务照顾好生病的爹爹!
他脑海中灵光一闪,又嘱咐了他爹一遍“好好歇息”,便迈着两条小短腿又跑出了书房。
他一走赵疆就推开了窗子——这兔毛的毯子搭身上未免太热!
外头的凉风吹进来,他才稍微平了平心火,然后就看见管家老于正亲自扛出一架矮梯来放在园中的梅树底下。
他那个全身都还没别人腿长的儿子撅着屁股爬上那梯子,伸手去够树上开得正好的梅枝。
赵疆一边看一边慢腾腾地将桌上一只掐金丝珐琅彩的笔筒腾空,紧接着便见老于忽然扭头,正朝书房的窗子这边望来。
——他手上拿着刚发现的、刚从梅树树干上拔下来的裁信刀。
赵疆“砰”地一声关上了窗户。
赵璟摘了两支开的最好的梅花,拿在手里,只觉得幽香扑鼻。
他想,虽然爹爹生病了,不能开窗户,但如果有这两支梅花相伴,心情也会少些压抑吧!
他和老于道了谢,一溜小跑回到书房。
然后又举着梅花犯了难。
赵疆像个真正的病人那样倚在圈椅里,一点儿不打算帮忙,一句话都没有。
赵璟满心都是他那“病中”的爹爹,压根不觉的这氛围有何奇怪。
他四下里目光一转,看见桌案下放着一条矮凳,便踩着矮凳从桌边探出脑袋来。
赵疆瞧着小孩将两支梅花插进笔筒里。
屋里火盆烧得旺,这梅花被这房间门里头的热气一激,香味儿变得格外浓烈。
赵璟将花开得好的那一头小心地朝向父亲,又略微调了调角度,这才满意地爬下矮凳。
“这样爹爹不开窗也能赏花了。”赵璟道。
“赏花心情好,不过爹爹还要喝药才行。”
赵疆看赵璟仰着头,一张小脸显出几分眼巴巴的味道。
他心中一松,问道:“这也是你先生教你的?”
赵璟有些莫名地摇摇头,道:“是我自己想的。”
他在父亲面前笑起来时有些腼腆,“爹爹如果喜欢的话,璟儿日日给您摘。”
赵疆哼笑,“那棵梅树拢共才几杈,日日摘,过完年就被你掰完了。”
赵璟的脸一下子红了。
赵疆瞧着他扭捏,倒不觉得厌烦了,他问道:“你先生回给你的信可看了?”
赵璟摇摇头,从怀里拿出那信封来,“还没有。”
父亲身边的武士才送来先生的回信,九叔爷就突然出现了。他听说父亲生病,便匆匆而来,哪里还顾得上看信?
赵疆从兔毛毯子底下伸出手来,勾勾手指,“拿来给我。”
赵璟虽不知道自己请教功课的信件父亲为何要看,但闻言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