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蜜待谢邈、谢婉如亲子亲女,二人也是真心将她视为母亲,故而每日晨昏定省,毫不推辞。像谢邈这般一连三日不见人影,那是从未有过的事。
谢邈眸光虚虚一闪,自知理亏。但他不知该如何说出口,只得保持缄默。
谢知让不耐烦和他兜圈子,眉头轻拧,直言道:“问你话没听见?耳朵聋了还是嘴巴哑了?”
谢邈没敢看自己这位三叔,只低着头小声道:“这几日先生布置的课业有些多,我又跟着七皇子忙里忙外,便疏忽了。抱歉三婶婶,惹您担心了。”
姜蜜见他这样子,便知他没说实话。她轻轻拉住欲要开口的谢知让,没逼问他,只笑着同他说道:
“哪里就称得上是疏忽了,都是一家人。阿邈既然课业繁忙,那便好好忙功课吧,只记得注意身体才是。”
她顿了一下,挥手让挽夏将东西拿过来,“我上次见你的剑穗磨坏了,便给你新编了一个。你瞧瞧这式样可是你喜欢的?”
谢邈捧着那个剑穗,忽而有些眼热。他闭上眼,闷声闷气道:“喜欢的,我很喜欢。多谢三婶婶。”
那个剑穗是她编的。
剑穗被磨坏了,他拿着剑在她面前晃了许久,她也未曾注意。倒是他的三婶,不声不响,却关怀备至。
他后来央着她央了许久,她都不答应。
可三婶婶却……
他没脸再见三叔三婶。
“阿邈喜欢便好。”姜蜜不知他这番心思,只是笑得柔和,“你刚才不是说先生布置了许多课业吗?瞧着天色也不早了,快些回去吧。夜间记得早些睡。”
谢邈得她关心,更觉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卑劣小人。
他哽咽道:“三婶婶,方才……方才……我是骗你的。”
姜蜜指尖略略一动,和谢知让对视一眼,没开口,只安静听谢邈说话。
“我多日未曾来见您,是觉得自己……无颜面对您。”
“我知晓家中先前是将我当做嗣子培养。但三婶婶您如今有孕,这爵位,日后自该传给您腹中胎儿。我不该觊觎。”
“可……”
谢邈红了眼眶,喉头哽了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姜蜜见他这般难过,默默替他倒了一杯茶水。
谢邈略略控制住情绪,吸了吸鼻子,接着说道:“他们都说三叔三婶只是将我当做一条退路,说您二人只是利用我。我私心以为是假的,我觉得您二人待我很好。”
“但……刘家妹妹也这么说。我狠狠地训斥了她,她却哭着同我说,若我当不成这世子,她便嫁不了我。她爹爹娘亲只将她当做攀附权贵的筹码,她好不容易遇见我这样真心待她之人,便不想错过我。”
“她要我想一想办法,让我接着做这日后的世子。我不想答应,但她一直哭求我。我舍不得她……所以我没脸来见三叔三婶……我愧对您二人……”
谢邈弯下腰,痛苦地抱住脑袋。
姜蜜虽隐隐有些猜测,却不想是这样一个情况。
那位刘家妹妹,说的是永昌伯家的嫡幼女刘若烟。
谢邈和刘若烟自小在陆家私塾上课,二人也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姜蜜曾见过那刘若烟几面,确实是个玲珑娇小、五官精致的女孩儿。特别是她那一双烟雨蒙蒙的眼,直勾勾盯着人瞧时,能把人的心都瞧化了。
便是陌生人,都对她有几分心软,更何况谢邈还心悦于她。
永昌伯卖儿鬻女,只为自己的仕途能更进一步。如今小女初长,他是待价而沽,恨不能立刻将女儿卖个好价钱。
谢邈怕永昌伯将刘若烟卖给别的男子,就提前央求家中长辈去刘家提亲。
谢知让和姜蜜成婚多年未有子嗣,外间对这勋爵之位的继承也多有猜测。
但无论如何,谢知让都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指挥使。永昌伯有心想问个明白,却没那个胆子,又怕惹得谢知让不痛快,便答应了这门亲事,只让两小儿定亲。
按说袭爵一事,只他们几个知道,连谢邈和其他几房都没明着说。刘若烟一个外人,怎么会知道呢?
但此刻到底不是纠结此事的时候,姜蜜收敛心神,刚要开口,却被谢知让抢了先。
“我说你蠢,你还真蠢不成?”谢知让板着一张脸,冷若冰霜,“不说我,只说你三婶婶,替你操心这个、操心那个,你却还要怀疑她的用心。当真是一腔真心喂了狗。”
谢知让顿了一下,冷冰冰道:“也不对。这么掏心掏肺地对一条狗,都该将它养熟了。我看你是还不如畜生。”
谢邈一张脸涨得通红,却无处辩驳。他张嘴想说什么,却被谢知让骂得哑口无言。
“今日你既提到了此事,那我便和你说个明白,省得你这蠢出生天的东西又叫人给几句话撺掇了。”
“这爵位本就是你父亲。当初立我为世子,是看你年纪小,撑不起这家。若不是看在你祖母的面子上,我懒得接过这狗屎一般的烂摊子。”
“我不稀罕这爵位,不管我和你三婶有没有孩子,这爵位我都会还给你。因为这本来就是你的爵位,我和你三婶都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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