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堂内安静了片刻,几道目光都投向了适才用决然口吻说出那番话的崔十一娘。
的确,崔十一娘说的很有道理,在如今这么关键的时刻,如果是为了报信,为什么不让朱八、赵大回来,这两个人是亲卫中资历最深的,也是跟在李善身边最久最受信任的。
崔十一娘揉了揉眉心,似乎有些疲惫,一旁的张氏扶着女儿,脸上全是担忧,朱氏让人去小厨房做些宵夜过来。
“的确是陛下传召?”
“确凿。”崔信点头道:“中书令杨恭仁、萧瑀亲口提及……萧瑀近来与秦王亲近。”
“那是午时之前?”
“嗯,约莫午时。”
“那为什么黄昏时分才来传召……殿中监苏制……”崔十一娘喃喃低语几句,又问道:“午后父亲再未见过陛下……或有臣子觐见?”
“未见陛下,但有没有臣子觐见,却是不知。”崔信有些惭愧,想了想后补充道:“也未见到裴弘大。”
张氏忍不住看了眼丈夫,这是丈夫第二次提到裴世矩了。
崔信突然低声道:“明日上衙后……”
“不可!”朱氏突然开口打断道:“若是东宫谋逆,此时太极宫已然生变,入皇城随时都可能不测,虽清河崔氏,也难保万全。”
看了眼不知道应不应该开口的媳妇,朱氏放缓语气,“吾儿数度陷入绝境,几死而生,正如当年顾集镇一战,苏定方、刘世让、李德谋、张仲坚虽心急如焚,但也不能即刻出兵。”
“如今局势不明,若是崔公明日入皇城,或被扣留,不可不虑!”
朱氏想的很明白,如果是虚惊一场,那崔信旷工一日没什么大不了的,如果真的出了事,儿子已经陷入宫中,如今生死不知,或许死了,或许逃遁,而崔信明日去不去皇城都起不到什么作用。
说得再残酷一点,如果东宫真的谋逆,已经将儿子诱入宫中了,这时候很可能已经杀了……朱氏现在需要更多的如何去考虑儿媳妇肚子里的孩子,不能让儿子断子绝孙。
如果让崔信明日同样陷入宫中,甚至被杀,朱氏觉得自己未必能看得到孙子的问世……即使崔十一娘不埋怨,但丈夫父亲同时丧命,一个十几岁的女子能不能承受得住这样的打击,实在是很难说的事。
沉默了好一会儿,张氏突然小声说:“是不是可以请平阳公主明日入宫觐见?”
朱氏眼神一动,但崔十一娘断然道:“不行!”
“若是东宫谋逆,首要解决的就是节制北衙禁军的霍国公柴绍。”崔十一娘摇摇头,“平阳公主若是入宫觐见,横遭不测……”
崔十一娘话并没有说完,也没有说透,如果真的是东宫谋逆,柴绍现在是生是死不太好说,就连陛下现在是生是死都不太好说,平阳公主卷进去真的没什么意思。
如果李善在这儿,一定会大骂自己……在他的思维观念内,实在不认为东宫会在这时候起兵谋逆,因为秦王还在军中呢。
在这样的思维死角中,李善躲在庄子里,更多的是防备绝望的裴世矩而不是东宫,这也导致崔十一娘、范十一等人没有联想到这一点。
久久的沉默,朱氏低声道:“十一娘,你回去歇息吧。”
“不错。”苏定方突然起身,“弟妹回去歇息,一旦有变动,当会告知。”
就在这时候,外间突然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最靠门口的范十一看了眼,先回身道:“是周二郎。”
“怎么了?”
“暗哨回报,外间有人窥探庄子。”周二郎喘着粗气,“不知人数,行踪诡秘,东侧、南侧均有。”
“是要封锁日月潭?”刘黑儿看向了苏定方,现在不用怀疑了,皇城内是肯定出事了,不然不会有人盯着日月潭的。
按李善的交代,一旦有敌袭,庄内均有苏定方掌总,不过苏定方却迟疑着回头看向了崔十一娘。
“母亲。”崔十一娘借着张氏的手起身,神色中带着哀伤,也带着坚定,“均托付定方兄了。”
苏定方神色也颇为复杂,突然看向了崔信,“还请崔公携数家家眷即刻入东山寺。”
这是在托孤,崔信咽了口唾沫,“必不负所托。”
苏定方的视线在各人脸上扫过,“各家将家眷都送上东山寺,周二郎领两百亲卫守御。”
“是。”
“请七叔即刻召集青壮。”苏定方看向朱玮,“安置在山脚下,随时可退入东山。”
朱玮阴着脸点头,没想到在最后时刻,遭遇了这等事。
苏定方迅速的安排后看向刘黑儿,“阿黑,你去抓个俘虏来问问清楚。”
一个时辰后,刘黑儿成功抓回了一个俘虏,审问得知,此人是燕郡王罗艺的天节军精锐。
“云阳县?”已经到了东山寺的崔信有些意外,“如果东宫谋逆,他们不入城,在这儿堵着日月潭作甚?”
崔十一娘实在是有些撑不住了,低声道:“为今之计,只能守住东
山寺……”
“东山寺暗仓内有军械、粮食,山上也有水源,撑上半个月也没问题……”
“太子谋逆,皇城有变,明日不可能无人察觉异样,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