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深夜了,厚厚的云层遮挡着月光,但日月潭的李宅的前院却是灯火通明,朱氏、朱玮与苏定方、刘黑儿、范十一等亲卫头目都在前堂内。
虽然说已经有亲卫回来禀报,因为入夜,李善会住在延寿坊的宅子里,但朱氏、朱玮以及范十一都察觉到了异样。
从成婚之后,李善就没在延寿坊的那栋大宅里住过,甚至去都没有去过,偏偏在李善第一次这么晚被召入宫觐见的时候出现了,而且还是秦王离京,东宫随时都可能异动,李善不得不缩着脖子躲在日月潭的当口……这里面实在太让人狐疑了。
而且范十一还有其他的猜测……此时此刻,内院与外院相连接的拱门边,崔信铁青着脸低声训斥,“谁然你告知十一娘的?!”
“你们在前院商议,后院哪里知道出了什么事,怀仁今晚都没陪着十一娘用饭,她问了句……”张氏有些委屈,“不就是太晚了住在延寿坊宅子里了嘛。”
“你懂个……”崔信深吸了口气,细细问起女儿的反应,片刻后嘴角抽动了下,“她后面没有再问过了?”
“嗯。”
崔信叹了口气,向内院走去,张氏跟在后面还有些懵懂。
崔信太了解自己的这个女儿了,崔十一娘颇为内秀,是个心里做文章的人,如果没什么怀疑,还有可能多问几句,一次都没有追问,肯定是心有狐疑。
“父亲,母亲。”
这么晚了,已经显怀的崔十一娘都没有入屋,而是斜靠在软榻上,身上搭了件毯子,显然是在等着崔信。
“父亲,勿要让女儿忧心。”崔十一娘脸上还挂着笑容,“如此关头,不得确凿,实在难以心安。”
张氏终于发现了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不再开口,只默默的坐在女儿的身旁,伸手将毯子往女儿上身盖了盖。
“没什么。”崔信勉强笑着解释道:“你安心养胎就是……”
“父亲,阿家不喜欢管事,都已经与七叔、赵国公等聚在前院。”崔十一娘打断道:“这样的动静都察觉不到,女儿还做什么李家主母?”
崔信尴尬的笑了笑,而张氏却在用崭新的视线打量着自己的女儿。
“今日怀仁被召入宫觐见,时日晚了,所以遣派亲卫回报。”崔信一边想一边说:“今晚怀仁住在延寿坊的宅子,毕竟要宵禁嘛,城门一关,他想出来也出不来。”
“父亲在中书省任职,可曾听闻今日黄昏前有军报入京?”
崔信呆了呆,“没有。”
“那陛下为何要在黄昏时分召见郎君?”崔十一娘的小脸冷了下来,“父亲放衙前,可注意到了裴弘大可在门下省?”
“呃……”崔信哑口无言。
“裴相?”张氏忍不住问:“这与裴弘大有干系?”
崔十一娘没有回答,而是蹙眉细想,“今日随郎君入城的是谁?”
“王君昊以及十余亲卫。”崔信想了想,“不过放衙后,为父在朱雀门遇见了曲四郎。”
崔十一娘眉头一挑,“曲四郎回来了?”
“也没有。”
崔十一娘发了会儿呆,就在崔信准确劝女儿歇息的时候,她突然低声问:“今日陪郎君入城的是范十一还是范图?”
“什么?”
崔十一娘轻轻叹了口气,解释道:“自秦王启程后,每日郎君身边,范十一与范图轮番执勤,不离左右。”
“是……是吗?”崔信有些懵懂,“范十一正在前堂……那应该是范图了?”
崔十一娘低下头,范十一可能是知晓最多的那个人,不会比凌敬知晓的少,李善那些不能摆在明面上的事,总是要有人去做的,而范图是范十一的堂弟,也是副手。
仁智宫事变,就是范图埋伏在沮原桥侧,连夜疾驰回日月潭,才有李善赶去救驾的一系列事,若非心腹,绝不可能让范图来负责。
“遣派回来的是谁?”
“是范图吗?”
“不是。”崔信忍不住问:“十一娘,你到底要问甚?”
崔十一娘浅笑几声,向张氏伸出手,“劳烦母亲,扶女儿起身。”
“你要作甚?”崔信拉下脸了。
“此为李家生死存亡之刻,女儿身为李家主母,难道要安坐后院吗?”崔十一娘艰难的起身,张氏看拉不住赶紧小心翼翼的扶着。
崔信脸黑得都不能看了,却实在找不到阻拦的理由。
片刻之后,朱氏接手扶着崔十一娘坐下,低声埋怨道:“你如今身子重,出来作甚?”
“阿家。”崔十一娘握着朱氏的手,“郎君陷入城内,难道让媳妇不管不顾吗?”
“郎君曾有戏言,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而妾身却言,此生即使不白头,亦绝不相负。”
说完这句话,崔十一娘转头看向了范十一,“遣派回庄的那名亲卫是什么来历?”
范十一起身道:“是随侯晨、侯洪涛来投的那批人,其叔父就是何方
,灵州大捷后虽未能封爵,但晋职右武卫右郎将,如今在张仲坚麾下听令。”
顿了顿,看崔十一娘没什么反应,范十一才补充道:“应该没有问题,阿郎身边亲卫,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