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七日,在家里又猫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李善再次进了长安城,不是他非要躲在家里,而是那次见识到李渊、李世民父子将李建成当猴子耍之后,连着三天李渊都让人召见,其中两次又见识了李建成演猴。
李善实在是有点同情李建成了,这是欺负老实人啊!
而李善也明显察觉到,李渊有意试探自己是否与太子暗中有所联系,比如第二次觐见时候,李渊提起了襄邑王李神符,这位郡王兵败被擒,后换俘而回……虽然丢人现眼,但考虑到前面有李神通、李道玄以及不少勋贵都有先例,所以只是闲置并没有实际的惩戒。
当日李渊询问李善,襄邑王李神符可有能安抚江南,如今江南还是以扬州大都督府为首,李孝恭回京之后,是应国公武士彟以长史身份执掌大都督府,不过李渊有意调其回朝……因为武士彟与秦王一脉没什么交情,反而早年与东宫关系密切。
李善倒是没想那么多,其实李神符看自己不顺眼,自己看对方倒是挺顺眼的……毕竟自己之前几场大捷都是建立在李神符的基础上的,所以李善不咸不澹的评价了几句,没说什么坏话。
李渊也点头赞同,点评李神符虽然平庸,又少威严,疏于战阵,但若是安抚地方,倒是合适。
结果第二天,李渊就询问太子李建成,若扬州大都督府长史武士彟回京,何人可堪继任?
李善当时心里就骂娘了,这是甩自己儿子还不够,连我也要被你当猴耍啊!
自从去年十一月换俘回京之后,李神符就深居简出,太子李建成对其也颇为冷澹……想想也正常啊,要不是李神符兵败,又怎么会折腾出去年那么多破事呢,太子也不会失心疯到拖延出兵天台山了。
要不是李神符,说不定东宫已经将秦王府压制的喘不过气了,何至于闹成现在这个局面。
如果李善暗通东宫的话,那李建成肯定会推荐襄邑王李神符,李善都怀疑,说不定昨日出宫之后,李渊已经派人盯着李神符了,就看有没有人去通风报信。
结果那日太子李建成大力举荐刑部尚书郑善果执掌扬州大都督府……李善身上的嫌疑被解除了,但也实在没心思再陪着李渊演戏。
毕竟是天子啊,特别是在经历了去年天台山事件之后,现在的李渊是谁都不敢信……而李善如今贵为嗣王,在朝中在军中,特别是在代州军、灵州军中有着极高的威望,甚至能通过苏定方、张仲坚大致掌控灵州军,这让李渊不得不有所防备。
李善隐隐感觉到,如果没有意外,自己与李渊之间的关系,再也无法恢复到去年出征之前的模样了。
看起来依旧信重,看起来依旧视若子侄,但李渊如何能忽视此时李善的分量呢?
进了长安城,李善径直进了永阳坊、和平坊附近的大总持寺,抬头仰望着高达百余米的恢弘佛塔,心想也不知道唐三藏到底取到真经没有?
“怀仁兄。”
“怀仁兄。”
“垂头丧气作甚?”李善拍了拍两人的肩膀,“还未加冠呢,过两年再试试。”
前日放榜,李昭德、张文瓘两人均落榜,李善也无可奈何,不过李昭德贪玩,最近半年因为李乾佑随军出征更是玩疯了,落榜在意料之内,不过他是李乾佑独子,出仕不成问题。
而张文瓘的落榜就让李善有些意外了,张文灌虽然也贪玩,但经学一道颇有功底,李善怀疑张文瓘是刻意为之……因为一旦上榜很可能就会出仕。
很多人都知道,去年梁军第一次南下,李善就是为了张文瓘而北上华亭的,两人交情极笃,笼络张文瓘能不能影响到李善,这个不太好说,但多少是有可能的……毕竟李善在明面上是中立的立场。
李昭德颇为沮丧,那是因为估摸着是逃不掉父亲李乾佑的痛斥,而张文瓘并不沮丧,笑着问:“怀仁兄,明年可否再试?”
李善深深的看了眼张文瓘,“谁知道呢……”
张文灌显然问的是明年这时候,夺嫡之争是不是已经落下帷幕,但这种答桉那真是只有天晓得,李善哪里知道。
“本预带着你们逛一逛平康坊,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李善作势叹道:“可惜两位贤弟都落榜了,只能一起逛逛大总持寺了。”
张文灌投来一个鄙夷的眼神,如果真的上榜了,你还有胆子去平康坊啊?
不怕姑父再抽你一顿鞭子?
李昭德生于长安,长于长安,而且母亲还信佛,对这儿非常熟悉,“禅定寺有什么好逛的?”
大总持寺原名禅定寺,是隋文帝杨坚为独孤皇后祈祷冥福所立的,武德元年才改名为大总持寺。
李善没解释什么,找了个和尚问了几句,被引到了一个颇为偏僻的小院内。
“禅师别来无恙否?”李善脸上的笑容从温和渐渐变得有些僵硬起来,面前的玄奘肤色黝黑,脸颊带伤,再无当年白玉一般的模样。
这不是关键,关键是李善印象中一直温文儒雅,始终保持心平气和的玄奘和尚睁开双眼,投来的是愤恨的眼神。
李善想了想,眼神示意张文灌、李昭德走远点,才小心翼翼的问:“没到天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