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下两片唇都快磨得起泡,他抖着手打开保温杯,抿了一口茶,说了句不跟小孩计较,便说要下棋,让沈晚欲别打扰。
萧山早年成名,心底藏着不为人知的骄傲,对付这种人激将法最管用,沈晚欲拾阶而下,趁机说自己也懂棋,不如他陪老先生下一盘。
萧山看他大言不惭:“你会?”
沈晚欲说:“学会一点。”
“好啊,我就给你个机会,”萧山讪笑,故意出难题,“如果你能破了这盘棋,我就答应你。”
沈晚欲耐着性子,一点点引君入瓮:“真的?”
“别高兴得太早,”萧山笑了,说不上是嘲讽还是不屑,“你好好看看棋盘再决定。”
沈晚欲顺着萧山的视线看去,棋盘纵横十七道,合二百八十九道,白、黑棋子各一百五十枚。
这盘棋的布势构思奇妙,局中有局,黑子依附着白子生存,白子切断了黑子的胜路,却留有一线生机,常言道,双方对弈,难分伯仲,一毫一厘的差错也不能犯。
沈晚欲:“这局.....”
见沈晚欲拧起两条秀眉,萧山似乎找到了让他认输的办法:“中央的黑白子陷入了三劫循环,只要一方不愿意让步,就永远分不了胜负。”
三劫循环是围棋中十分稀少的局面,对局中出现的概率仅有万分之一,意思是局势有三个劫,黑白双方反复提劫,不断循环,谁也拿对方没办法,此为无解。
沈晚欲却说:“我试试。”
萧山抬眸,觉得他不自量力的模样有点意思。
沈晚欲没把握一定能赢,但他愿尽力一试,说:“萧叔,再确认一遍,如果我能赢你,你就同意参与配乐?”
萧山笑他天真:“你以为这么好赢?”
沈晚欲只问道:“赌不赌?”
萧山顶着沈晚欲的目光,缓声说:“成交。”
沈晚欲思索半晌,抬手拿过黑子,他不提劫,反而在棋盘右方位落子。
“自填一眼,”萧山没看懂他这招走走棋,蹙紧眉头,“这么一来,等于弃掉中央的二十三颗黑子。”
“既然救不了,不如断尾求生,”沈晚欲气定神闲,他作了个请的手势。
萧山不客气,将围困的黑子一粒一粒捡起来,把那一片杀了个全军覆没。
萧山好心提醒他:“再不反击可就输了。”
经过两轮,白子凭着厚势,屠杀了黑子大龙,按照这种局面走向,乍看过去,黑子必败无疑。
沈晚欲不着急,似乎早有打算:“棋还没下完,现在说输赢未免言之过早。”
萧山看得有些激动,说实话,这盘棋他研究了一个多月,愣是没找到破解之法。虽说沈晚欲出招的方式令人大跌眼镜,拱手让出黑子大龙,棋盘由势均力敌沦为黑子受困,但仔细观察,棋局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打破平衡后,反倒有了一线生机,原本处于下风的黑子显露光芒,那一头的白子吃了太多黑子,实空不够,漏洞百出。
再落两子,沈晚欲找到缺口,协黑子全力突围。
他在右侧迅速制造出一条龙,动作敏捷,但又悄无声息,直到这里,萧山才看懂他的用意。
最开始落下的黑子是沈晚欲布下的第一手棋,意为劫材,那一招走得平平无奇,甚至可以说是一步臭棋,白子杀气毕现,不费吹灰之力就将黑子大龙收入囊中,攻势愈加凶猛,双方形成对杀,眼看即将胜券在即,启料却被沈晚欲妙手盘活,他利用劫材,暗中将右侧打穿,如此一来,黑子反而能在荆棘丛林中,扒开一条血路。
待到此刻,白子想再反盘,已经不可能了。
萧山看得瞠目结舌,没想到死局竟还能扭转乾坤,赞道:“好一招暗度陈仓,你自填一眼是为了布局,就等我落入你的圈套。”
沈晚欲颔首说:“侥幸。”
萧山输得心服口服,不禁好奇道:“谁教你的围棋?”
沈晚欲收着棋盘上白子的手一顿,他眨了眨眼,说:“孟亦舟。”
萧山欣赏看了沈晚欲一会儿,觉得他跟三年前在柏林遇上的那个青年像又不像,那时候沈晚欲像株衰败的绿植,现在却活了过来:“这个人对你很重要?听起来你们的关系好像不止是同事这么简单。”
沈晚欲:“......”
过了两三秒,沈晚欲试图转移话题,他必须听到萧山亲口答应做电影配乐才放心,还没张口,只觉眼前闪过一只毛绒绒的小东西,忽听噗通一声。
萧山骤然一惊:“秋叶。”
小猫四爪张开,猛地一头扎去溪边,要逮那条搁浅的金色锦鲤。山里流淌的溪水不算深,但水流湍急,面上发散着一层薄薄的雾,泛着寒气,眼看那只小猫就要溺水,萧山急得站起身。
沈晚欲先他一步,踢开凳子,迅速脱掉外套,一纵跃进溪水里。
四周瞬间溅起无数水花。
萧山吓得打翻了棋盘,黑白子哗啦啦落了一地,他冲到岸边大喊:“沈晚欲!你不要命了!”
沈晚欲在溪水里沉浮,刺骨的水没过他的腰身,刺痛他的四肢,怀里的小猫许是害怕,不停地奋力挣扎。
他眼睛痛,嗓子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