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六月暑热的时候,齐国人总算动手了。十万齐军从阔达三百里的齐宋边境入寇,分三路攻向宋国首都雎阳。齐国人这么一动,起码有四位大佬很紧张。
首先是鲁国。齐国与宋国的边境线没有足够进兵的通路,难以展开,所以有一支偏师借道鲁国,直扑亢父城。
其次是卫国,濮阳实在太小了。整个卫国的兵力加起来也不过千余人,齐国只要脑袋稍微偏一偏就能把卫国顺手灭了。好在卫安即位之后“谨事齐”,派了国中上卿薄疑去齐国报丧,也算为自己捞取了一定的外交友好度。即便如此,看着管道上过往的旌旗车马,还是会有些慌的吧。
再次,就是这次被打的宋国了。齐国发出了讨宋檄文,宣布了宋王戴偃十六条大的罪过。其中社稷不修、祭祀不诚、放逐贤子、淫人妻女四条罪过最大,都是违背天伦和人伦的重罪。如果齐国只是扑向雎阳,可能戴偃还不会慌,但是齐国这次分了三万人去陶邑,所以他必须得慌。
陶邑没了,宋国税收起码要少三分之一。
最后就是陶邑的真正的主人,陶朱公。五世陶朱公带着接班人陶泰早早离开了陶邑,在濮阳休整之后,西进邯郸,来看看赵国这边的产业。
他们在赵国最大的产业就是墨家。
我特意告病,闭门不见任何人,然后以墨家钜子的身份在泮宫别业招待他们。
虽然是中国首富,不过陶朱公倒是很简朴,除了坐下的轮椅用了各种昂贵的木料和丝绸,其他地方看上去就和普通的老贵族一模一样。趁他在这里,滦平也不负众望地为他的轮椅前面增添了两个小小的辅助滚轮,这样就可以方便转向了。
带他参观了泮宫之后,我们回到别业。在这里我拿出了墨社的最新产品——瓷器。
历史教科书说,从公元前五千年,华夏先民就开始制陶了。从陶到瓷,有两个关卡。其一是火的温度,其二是材料。
材料问题很好解决,赵国本就盛产高岭土和瓷土。这些烧瓷的优质土矿大量用在制陶上,十分浪费。滦平花了点时间用杠杆解决了风箱问题之后,我福临心智,竟然想到了预热室。
其实这个念头挺朴素的。作为一个文科生,理科有些小小白。当时看到他们大量地将新鲜空气送入炉室,很担心这么大的风反而降低窑里的温度。于是,我想到了吹热风。滦平等人很轻松地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等他们完工之后,我去看了一眼,登时心中敞亮:原来这个就是传说中的预热室啊!
于是,有了材料和温度,第一批瓷器很快就诞生了。
在我看来,这些瓷器很粗糙,釉色也不匀,根本没有后世的那般精美,甚至不如夜市里放在三轮车上卖的那种瓷器。然而这种新产品的的确确是瓷器。不同于陶器敲击时的沉闷,瓷器的敲击声清脆悦耳。陶器烧得再薄都不可能透光,而瓷器天然有种透光性。
只要制作工艺再提高一些,瓷器就是高端市场的宠儿。
眼光毒辣的陶朱公也这么看。
“钜子打算作价几多?”陶朱公问我。
“这不是鄙人所需要考虑的事。”我道,“墨者饮水思源,能走到今日这步,全靠陶朱氏视我为友,所以这瓷器就送给贵氏了。”我道。
“其实寒家更想要制作之法。”陶泰含笑道。
我和他爹同时忽略了他。
我说的当然就是制作技术。光是这么一个粗糙的瓷器,恐怕连一颗珠子都换不来。所谓礼尚往来,我也不至于丢人现眼到这种程度吧。
“我陶朱氏以制陶起家,门下良工颇多,定能光大钜子的瓷器。”陶朱公收起瓷器,又道,“只是如今陶邑有些不妥啊。”
齐军这次分兵攻打的陶邑,在我看来是战略目标不清晰造成的。十万人想灭宋国,那绝对是不可能的事,人家好歹也是号称“五千乘劲宋”的中原小霸。既然如此,就该确定到底是要国土还是要经济城市。
分兵陶邑,会让其他攻打亢父和方与的兵力不足。而且在这个通讯手段落后的时代,一旦分兵,极有可能被人各个攻破。传说中的某月某日在哪儿汇合……要是两只部队真能按时会师,绝对是战争史上的奇迹。
不过没有领兵打仗经验的人,经常会犯这种错误。
比如现在的齐王田地。他是一个自以为武力超过田章的小白,外加苏秦那种忽悠型书生要故意把他往沟里带,很容易会选择这种“两手抓两手都要硬”的战略。现在唯一的悬念就是宋国会在哪条战线上出兵反击。
为了招待陶朱公而告病之后,赵成试探了我几次,都被我当做不知道忽略过去了。他的胆子稍微放大了点,开始谋取小司马的位置。赵何开始装聋作哑,后来突然发现赵成势力不小,只好顺水推舟把这个职位给了他。
要我说,太小气了。
找机会把定身封都给了,朝堂上就安静了。
到了六月底的时候,田章率领大军运动到位,与赵奢两面合击粟封大军。只交手三次,田章的选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