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阶级、跨越学派、跨越时代,值得每一个掌握了知识力量的人所遵循。
两人的神色一变再变,最终变得有些不知所措。
我解释道:“孟轲只是为诸侯计,而为诸侯计的目的又是谋己身。反观农家夫子,立意在天下百姓,故而燎以为农学农术更有资格立于泮宫正堂之上。”
“多谢夫子!”陈氏夫子拜谢道,声音中充满了激荡。
我回礼拜倒:“燎愿为天下苍生多谢二位夫子。若是没有二位夫子,哪里来的曲辕犁呢?”
“不敢!”两人直起身,脸上带着兴奋的红晕。
送走二人之后,我回到府上,刚好见到徐劫正无所事事地喝着水。他抬了抬眼皮,算是跟我打招呼。我毫不客气地走过去坐在他身边,倚在筵几上,轻轻捅了捅他的胳膊:“夫子,跟你打听个人,陈良是谁啊?”
“陈良?”徐劫一副半睡半醒的模样,“是个楚国人,据说师从子思、子夏、子张,也算是一代大儒。”
“哦!”原来陈氏二子说自己是陈良的弟子,就是这个意思啊!
“他跟孟轲是什么关系?”我追问道。
徐劫伸了个懒腰,吧唧嘴道:“你其实就是想问,孟轲为何那么敌视农家,然否?”
“是啊!他连我墨家都能容下,跟农家得有多大的仇恨啊?”我对于这点很费解。
墨家在孟轲眼里已经是“无父无君”之徒了,从这儿往后数两千年,这四个字都是儒家最大力量的咒骂。他能与我这么个“无父无君”头子共事,却不能容下一个连基本思想都没有理清的学派,这真不合理!
“你被孟轲阴了。”徐劫道,“他真是在骂那两个农夫么?他是在你骂你们墨家啊!”
孟轲在临菑被墨家打了脸,知道一时半会讨不回场子,只能先避避风头跑到魏国这个儒家势力较大的国家。泮宫向他发出邀请,他若是不接,会被人说小心眼。若是接了,只有成天恶心自己。现在两个儒家叛徒跳出来,他当然有借口发个飙,把皮球踢到泮宫这边。
“你若是取儒弃农,其他诸子会怎么想?你怎么跟墨子交代?”徐劫难得说那么长一段话,喘了口气总结道,“你若是舍儒而就农,那就是你墨燎不敢让孟轲带着儒学进泮宫了。”
我点了点头,还是有点奇怪,问道:“夫子,我唯一不明白的是,这跟墨子有什么关系?”
“因为,许行本就是墨家门徒。”徐劫斜眼看我,“你不知道?”
完全不知道。
墨家的传承早就很混乱了。墨子年迈之后不再四处游走,将全部精力放在著书立说上。墨家的领袖因此成为禽子。然而禽子死得比墨子还早,所以精神领袖又回到了墨子身上。这时候三代、四代的墨徒都变相地成了墨子的弟子,其后嘛,墨门的传承就彻底混乱了。
加上吴起发动的反墨运动,墨学很快分崩离析,开始内讧。墨社则被楚国连根拔起,一百八十名墨者与钜子孟胜自戕于阳城。
所以我不知道许行出身墨家,很正常的嘛。
“有段时间天下反墨,所以他自称农家。”徐劫道,“不过上次我见到他的时候,他还是赤足断发,一身褐衣,一眼可知就是墨徒。”
“这……”我以为农夫本来就是穿成那样的。
实际上农夫也就是穿成那样的啊!
“反正,我已经跟陈氏二子说了,我希望他们能够留下。”我道。
“那泮宫亚祭呢?”徐劫问道。
“当然是夫子出马。”我笑道,“难道让我从齐国请来尹文子么?”
“好吧,”徐劫居然很爽快地答应了,“但我只负责小学。”
你以为这就能要挟住我了么?既然你踏进来了,就别想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