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算什么时候下手?”徐劫问我。
“不急,”我道,“等泮宫学子毕业人数到五百人的时候,我再下手。”
“能够不急躁,是你的长进。”徐劫叹了口气,“但是五百人,你有些乐观了吧?”
“今年第一年报名的就已经有一百多人了!”我列出数字反驳道。
“明年呢?”徐劫不动声色道,“今年是新开,大家图个新鲜才来的。明年还能有这么多人来么?”
“明年只有更多。”我很肯定。
“何以见得?”徐劫问道
因为这是我的实际教学经验。
人类之所以能够爬到生物链的顶端,就是因为对于知识的追求成为了不可磨灭的本能。如果不是横穿大半个中国传播墨学,我也不敢相信让多少天朝学子痛苦不堪的“知识”居然有这么大的魅力。每到一个地方,都能看到大量的少年,睁大了眼睛想将那些奇怪的东西装进脑子里。他们是真正快乐的学者,会因为多认识了一个字而欢呼,多了解了一个自然的秘密而兴奋。
只要泮宫能将学生负担降下来,甚至贴钱给那些贫困的学子,一定会有更多学子愿意来泮宫,学习各种知识。而这些人从来没有经历血族传承和精英传承阶段,所以压根不会有学术私有化的想法,能够将知识呈几何级数地普及开去。
“等有了人,你就要变法么?”徐劫的话里带着拷问的意思。
“不。”我摇了摇头,“在前三年,我不会有大动作。三年后,我会着手做一些想做的事,但绝不变法。”
“不变法,你就要被这个世道所禁锢,这你也愿意?”
“不变而变。”我笑道,“为什么什么事都要放到台面上,冠上个惹人遐思的名号呢?我虽然不变法,但是一切都会按照我的意愿执行,这还不够么?”
徐劫难得地点头称赞我:“有点夜行的味道了。你可知道,之前我差点就去了。”
去了?什么意思?你病危过了么?
“就是你击杀李兑的时候。”徐劫见我不解,解释道,“我以为你一旦秉政,就会大刀阔斧,报仇雪恨,所以想一走了之。”
我捏了一把冷汗。
徐劫有时候很透明,但是关键时刻却很能辨清时事,指明出路。所谓一人计短,他要是走了,我还真有点罩不住的感觉。
“不过你今天的答复倒是很合老夫的心思,看来还是可以雕琢一番的。”徐劫点头道。
“夫子,你今天有事要让我办?”我直截了当道。
从刚才开始就有些奇怪,先是无缘无故装傻,被我识破之后转而装作是在考校我。然后又将曾经的往事拉出来,敲我的警钟。玩这种拉拉扯扯的小把戏,若说没什么事,我怎么都不相信。
“我一把年纪足不出户,需要你办什么事?”徐劫不以为然道。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他突然放软了口气,又道:“是这,连儿年纪还小,一直跟着我这个老朽,也就不能得到童年的乐趣了。我想让他去小学进学,跟同龄人一起,适宜他的心智长育。”
安插个学生当然不是问题,现在又不可能有什么“招生名额”……不过鲁连那个小鬼头去上小学,那不是等于去砸场子的么?他那个脑子教小学都够了!
“这不行,”我连连摇头道,“你家鲁连是有乐趣了,他那些同学呢?都给鲁连当伴读?许多大人在鲁连面前都自惭形秽,你让人家娃娃的自信心受到创伤怎么办?不行,绝对不行!”
“真不行?”
“真不行。”
“那我要去教小学。”徐劫一副老脸不要耍无赖的神情,“你还能不让我去?”
我只得陪笑道:“夫子要是愿意,我便在泮宫再开一门势数让你执教?”
“少来这套。”徐劫貌似铁了心,“老夫只教小学!”
“小学都是我的墨门种子,你可不能染指。”我板起面孔。
“我怎么记得你说过,那些犯事的官员可以用发配执教来赎罪呢?”徐劫寸步不然。
我见徐劫软硬不吃,只有使出大招了!
“先生怎么忍心弃我而去啊!”我稽首在地,大声放出哭腔。
徐劫果然无语了。
不过同样都是心志坚定的人,所以我们谁都没有让步。
直到冯实进来,说是门口有人送了一封信。
送信的人已经走了,没有留下任何身份。信函里只有一片竹简,上面写了一个奇怪的地址——沙丘离宫东南三里柏树林。
这是约见?
不会,连名字都不留下,我堂堂上卿右师怎么可能前去赴约?
上面没有写时间,说明我无论何时过去都会看到某样东西。
沙丘,真是个让我不愉快的地方啊!
好奇心折磨着我,让我一天比一天更想知道这个地址到底意味着什么含义。
“袁晗,派人去看看。”我将竹片交给了袁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