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管哙语带哭腔,“哙资质愚鲁,狐子不以哙卑鄙,收纳门下,掌以文书之职。可恨那赵成贼子,沙丘起事,残害寡君,主母也身遭残害!为报主公知遇教化之恩,哙虽刀山火海不辞!只是哙实在愚鲁,一介庸碌之人,想先生大才,必然有教我报仇之术!”
我叹了口气,问道:“当今乱世,礼崩乐坏,君之高洁不逊古君子!只是报仇之路漫漫,忍辱纳垢,艰辛异常,君能持否?”
“只要能为主公复仇,虽九死不辞!”管哙说得斩钉截铁。
我站起身,仰头四十五度角望天,良久方才道:“我有上下两策,君可以一听。
下策便是你胸怀尺匕,埋伏道旁,日日随赵成出入,总有等到机会的一天。只要近了五步之内,他一介老朽,必然不是你的对手。”
“这……哙命不足惜,只是万一失败,世上谁还能为我家主公报仇啊!”管哙嚎啕大哭起来。
他的演技真的极好。
“上策嘛……首先你得拜入豪门,然后为新主公出谋划策,以期得用。”我看了他一眼,“然后让新主公对你言听计从,你就可以慢慢影响他,让他与赵成相对,借他之手,行报仇之事。”
管哙正要答谢,我又补了一句:“我听说大司寇李兑与赵成不善,你可以去投入他的门下。”
“多谢先生!”管哙一拜到地,“日后还有求于先生,请先生不吝赐教。”
我拍了拍那些竹简:“无妨,你我相交莫逆,即便不是看在狐子的面子上,我也应当助你!只是日后跑这么远,总会引人瞩目。你在邯郸日久,可以选一处不易被人察觉之处,我们时常联络便是。”
“如此甚好!”管哙道,“事不宜迟,我这就寻门路拜入李兑府上,等我安顿好了,再来找先生!”
“何必再自谦呢!”我笑着扶他起来,“日后你我称呼便是,你也是我在邯郸的第一个朋友呢。”
“幸莫大焉!”管哙笑道,重重握住我的手臂。
我脸上挂着笑容,但是心里却哇凉哇凉的。什么时候开始,我已经可以这么随心所欲地玷污“朋友”二字了?虽然明知道彼此都在演戏,不过还是让我很不舒服,没寒暄几句就带着礼物回去了。
在回去的路上,我突然发现自己缺少政治上的敏锐性。朝堂风云的诡谲在于随便从哪个角度想,自己的推论都十分有道理。
我之前觉得赵成已经架空了赵何,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主宰。但是这段时间观察下来,他又像是曹操,固然有实力,但也离不开挟天子以令诸侯。而这种判断的不确定性,根源全在一个人身上。
李兑。
他到底有多大的能量?
赵成到底是平衡的仲裁者,还是朝争的参与者,全都取决于李兑势力的大小。
想到这点,我越发坚定了去探探李兑底细的想法。
不过回到家里,还有更让我烦恼的事要做。
关于小翼。
有那么片刻,我甚至不想回家。
能让我产生逃避念头的事并不多,偏偏小翼有这个分量。
作为别人送来的奴隶,我从来没有一天把他们真的视作奴隶。离开师父之后,我就一直没有家的感觉,直到别府而居,有了小翼小佳,后来又有了苏西宁姜,我才慢慢觉得自己的家就在这个时代的邯郸。
刚从韩国回来的时候,我也有有种回家的兴奋,迫不及待想见小翼和一干故旧。但是我的职业素养终究强迫我服从大局,以保障最高目标的实现为原则。
两世为人,我还是一个理性值偏大的人。
首先为苏西报仇,其次带领赵国统一中国,最后我就可以回山中老家了。这么久都没有赵雍的消息,看来他要么是真死了,要么是打定主意不出现,我也没必要再说什么。
想想人生还真是简单呐!
该面对的总是要面对的,车马才走到里口,我一抬头就看到小佳站在楼上凭栏而望。看到我的车驾回来,她拎起裙角就跑了下来。我才刚下车,走到门口,小佳已经站在门后压住了呼吸,向我行礼了。
“把翼轸带到后堂。”我冷冷道。
“诺。”
小佳的脚步有些沉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