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惊动了学宫。
正常的消息传播是不会传这么快的,就算因为新年到来,家住齐国的商贾带回去了关于墨术的消息,但也不至于这么快就惊动孟轲这位天下大学阀。而且还有当世墨学宗师尹文。我估计这个结果多半是朱氏忍不住了,在暗中推波助澜。
梁成对于这个消息是最兴奋的:“夫子,咱们走吧!”在他心目里,稷下学宫是天下最了不起的地方。在南郭淇等人看来,陶邑还没站稳脚,何必那么着急去齐国呢。而且大冬天的,大雪封路,寒冰塞川,不是已经都说好了明年开春再走么?
我放任他们去争论,反正一家人不怕吵。我已经追加了一条墨法:墨者不与外人争辩。若是有心求教墨学的,倾自己所知予以教育,但不可以与外人争辩。
“辩,本是子墨子为了让门人更深了解墨义而采用的手段,这种手段只能在内部用,一旦与外人争辩,就违背了更高的墨义原则‘非攻’。语言也是一种攻击。”我道。
众人诺诺,唯有梁成提出了“尚同”的问题。
墨子在“尚同”的问题上立场明确,百姓必须与长官意志相同,长官与诸侯意志相同,诸侯与天子意志相同,最后大家和天的意志相同。尚同可以说是兼爱推行天下的基础,如果人各不同,则兼爱就是水中花镜中月。
这是我最对墨子最为头痛的地方。
“子墨子只是提出了总纲,”我道,“路是一步步走出来的。所以现在这个阶段,我们对外要求同存异,现在内部统一意识。若是墨者之间都不统一,何谈天下大同?”所以我在墨者内部提出了“民-主-集中制”,在讨论过程中可以各抒己见,一旦形成决议就必须同一而行。
一般来说,他们民-主,我来集中。
现在是他们讨-论的时候,我一言不发。他们一天讨论不出结果,我就等一天。我是想等到春暖花开再去临菑的,但又不能压迫梁成的积极性,只能如此。
好在卫国那边帮我解了燃眉之急。
有许多人在学习了墨学之后,感觉郑艺严无咎已经无法满足他们的求知欲了,在过完年之后就结伴赶来陶邑,希望能够跟随我继续学习。
的确,对他们来说,现在已经是新的一年了。
黄河下游的周室与同姓诸侯国,如韩、魏、卫都是以十一月,也就是子月为岁首。子月朔日就是新年元旦,称为周正。楚国虽然一早就与周室分庭抗礼,不过鉴于对子商的厌恶,也采用的周正。
宋国是周室的国宾之国,继承商后室宗庙祭祀,所以行的是商正,以十二月为岁首。齐国不知道为什么也是行商正,师父没跟我说过。我猜因为姜子牙首先是商朝人,纯粹出于习惯。而且当年齐地地处蛮荒,也无法感受周室的光芒照耀。
秦、赵是夏后室的故地,所以分晋之后不再使用周正,而行夏正,以一月为岁首。这个我可以证明,纯粹是出于农耕需要而行的夏历。
理论上来说,一个行商若是跑得快点,一年之中可以过三次年。
所以卫国的学子们兴奋地过完了年,跑到陶邑一看,这里还在准备过年。
既然人多了,需要准备的东西也就多了。于是去齐国的事自然就搁置下来,我也开始戊日讲学,上午讲墨义,下午讲墨术。各一个小时,散学之后自己去复习,并且要学习击剑。
现在庞煖应该已经到了燕国,不知道他们在那里过得怎么样。因为见识过了他的剑术,我总觉得朱氏帮我找来的剑士有些不入流,只好当做给孩子们锻炼身体的体育活动。
梁成见一时半会的确难以启程去齐国,便也不再坚持了。他现在也迷上了讲学,非但讲小学,还对教育大学颇有兴趣。再者,下面也有学子说十日一讲太漫长了,所以我让梁成在甲日开讲,这样戊日的时候还可以顺便回答他们的疑惑。
梁成的口才不错,对于墨义的了解也比其他墨者强,属于知识分子出身的墨者,与那些追随者很容易产生共鸣。我旁听了两次之后,也就不去管他了,把精力放在了研读《墨子》和《论语》上。去了齐国势必会与孟轲发生争论,要是能用孔丘的话打他耳光就更好不过了。
陶邑的生活比濮阳更优渥,甚至到了顿顿肉食的地步。梁成曾对这种情况表示担忧,但是人家既然送来了,总不能往外扔吧?
我提出了以工代赈,共济会发动国人捐款捐物,组织人力趁着冬天挖掘水渠,疏浚河道,丝毫没有民怨的解决了政-府应该办的事。当然,陶邑的地方政-府和朱氏的私产一样。这笔钱我当然也不会让政-府白得好处,过年的时候当地政-府给每个共济会家庭都送去了一笔年金,数量不多,讨个口彩。一时间陶邑大治,惊动了宋王。
见到宋王的使者时,我决定还是早点离开陶邑算了。现在的宋王就是史上鼎鼎有名的“桀宋”,宋康王。严格说来,他才是第一个将国君的位置禅让给儿子,自己称主父的人。不过他比赵雍强的是,他在不满意儿子之后,又把国君的位置夺回来了,儿子也被他流放去了国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