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成虽然断了赵雍的口粮,但是没有断他的饮水。宫中的几口井里都能打出清冽的泉水。听着赵雍笨拙地一次次甩桶打水,我仔细倾听着周围的声音,确定没有人在偷窥监视。突然之间,我听到枝叶剧烈晃动,甚至引起了树干的震动,下意识仰头寻找声源。
水桶落地,溅出的水声告诉我其实并没有打上来多少水。赵雍叹了口气,道:“那是前些天来的一头白毛巨猿,群臣都道是吉兆。”
仿佛是为了应和赵雍的话,树上的那头白猿发出一声尖锐的啼鸣,似乎跳到另一棵树上,震得枝叶乱颤。
“它上次用果子砸我,我差点想让人把他射杀。”赵雍道,“谁想现在它还留在这里陪我。”
我不再去理会那白猿,道:“你晚上吃什么?”
赵雍丝毫没有要死的觉悟似的,轻快道:“只有看这位猿兄能否接济我一点果子了。”
“我真心讨厌你这种乐观豁达的精神。”我皱眉道,“说白了就是死皮!”
赵雍没说话,很快又传来木桶入水的声音。
“唉,”我叹了口气,无奈道,“你寝宫的床笫之下是空心的。”
“空心的?”赵雍一愣,“不会吧?”
“我让人用粟米填实,封死,你躺上面当然不会发觉。”我道,“不过你可别白天做饭,小心把他们引来。”
“不起炊烟,这点我还是懂得。”赵雍带着欣喜的口吻道,“我就不信你只伏了这一手。”
我道:“寝宫二楼朝南窗下的木砖里全是肉干,你可以泡在水里化软了吃。还有正殿的梁柱,我挖取了一部分,填以肉醢,你凿孔就能喝了。树上那么多鸟巢,里面都放了盐腌过的咸蛋,不会坏。”
风声大作,赵雍扑过来抓住我的双肩:“你怎么知道他们要饿死我的!”
“管你屁事。”我冷冷道。
“你还知道什么竟然连我都瞒过!”赵雍激动道。
“知道你会死在自己儿子手里,跟你说你会信么!”我推开他的大手,没推动。
赵雍的力道渐渐轻了,声音低沉而嘶哑:“即便如今,我也不相信……”
我默然。相较于后世的帝王君侯,赵雍真的是太有人味了。为什么是个好人就不能成为好的君王呢?老子不是说侯王为天下贞么!这是什么狗屁世道啊!
“你准备了这么多吃的,就没挖一条密道么!”赵雍的恢复能力真是让我惊异,竟然又乐观起来。
“怎么可能?”我嘲笑道,“怎么可能没备下密道?”
“那我们还等什么?快走吧!”赵雍拉住我的手腕。
“第一,追兵怎么办?”有时候赵雍的头颅里就像是装着肌肉,我掰着手指算给他听,“第二,去哪里?现在能否看出谁是可靠的忠臣,谁是墙头草?第三,你没有虎符,孤身一人,怎么调动赵国精兵勤王?第四,拥立国君的事,可不是只有你能做。秦王、燕王可都是你拥立的,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乘机‘报恩’呢?”这就是当初我预备让赵雍在行宫里待上两个月,等敌人懈怠了方能出去东山再起的缘故。
赵雍的手缓缓放松。
我伸出另一只手,给他不能出去的最新理由,而且也是最主要的——“第六,你现在还不配出去。”我道。
“什么?”赵雍不解道。
“为了你,为了你的血脉得享此土,”我深吸了一口气道,“我的母亲撞死在我面前。我的妻子小产而死。我的长子还没出世就死在了母亲的腹中……更多的人为此身首异处,葬沟壑,陷京观。你却都视之理所当然!”
“并非……”
“闭嘴!”我喝道,“今天我来这里,本想听到你的忏悔,但是我很失望。”
我不知道赵雍是什么样的表情,反正与我无关。我轻轻敲打着地面,往外走去。
“你走反了。”赵雍的声音里充满了焦躁和不安。
随便哪个方向都一样!
我要走出去!
对!不管哪里,我都要走出去!我要走出这片牢笼,要再次站在世人面前!前世今生,我从来没有失败过!这次也只是暂时的失利,你们这些人,都乖乖等着我回来吧!
——许历!你给我出来!
我站住脚步,撮唇长啸。
巨大的黑影从天而降,给我只有血红的世界带来一片宁静的黑暗。巨大的落地声中,一声尖锐的猿啼在我耳边响起,饱含警告的意味,似乎是要喝止赵雍靠近。我只觉得腰间一紧,身子一轻,转眼间就被白猿扛在了肩上。
它扛着我几步就上了树,枝叶划过我的面庞,虽然有些疼,更多的却是清凉和馨香。从白猿肩膀的阔度和我手臂垂下丈量出的上身身高来算,这白猿起码在一米九以上,难得他体态轻盈,居然能在树间跳跃无碍。
白猿并没有扛着我马上离开,反倒从树上跳到了宫墙上。它沿着宫墙一直跑到了主父宫的正门口,引来下来兵士的声声惊呼。
“它抓走了大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