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这个瘦小的老头子,道:“那王命让我住哪里呢?”
肥义摆出一副无奈的神色:“你不会自己去问问君上么?”
要去就得赶快去,否则天都黑了。幸好昨天我坚持没有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进邯郸,否则晚上住哪里都不知道!赵雍一天到晚没事就给我惹麻烦,到底是要闹哪一出啊!他现在怎么不出去晃荡了?中山虽然灭了,还有别的山嘛!
抱怨归抱怨,我还是得趁着关门前赶往王城。虽然我是去领王命的,但是一介白身让我跟人怎么说呢?说主父叫我,人家肯定得看印信呀!见个大夫都能难死一帮人,何况我要见国君他爹。
赶到宫城之外,我对侍卫说我是奉主父之命来的。那个侍卫果然如同看白痴一样看着我。我只好再次祭出微笑法宝,道:“麻烦你进去通报一声吧。”那侍卫再次打量我周身,冷冷道:“来一个人就通报一个,我们还活不活了?”
是这,我能理解你,但是我身无分文,你让我今晚住哪里呢?眼看城门就要关了,你再磨叽一下我就只有露宿城外了。
“城外有传舍,”他开始给我支招,“你明早跟朝会的君子们说吧。”
他的逻辑也能成立,要见主父的人,总不会连一个大夫都不认识吧。但我真的只认识两人,一个在秦国当丞相,一个在这儿当相邦。肥义要是真心想帮我见主父,这会儿肯定已经派人来了。
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些脑残了,一定是这一路上的颠簸让我状态失常。我在邯郸还有个大哥啊!十三郎绝对会收留我的,我们还有很大的事业要共同奋斗呢!既然这帮官老爷戏耍某家,某家何必还跟你们玩下去?
就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一骑甲士绝尘而来。
“狐子何来之速。”那人见面就先抱怨我来得太快,好像是我不等他一样。
我先打量了他一番,道:“足下是?”
“某乃相邦府上侍卫,奉相邦之命前来为狐子除路。”他笑道。
我拍了拍胯下的小黄马,这孩子一路过来四个蹄子都没有同时离开过地面,居然赶在他之前到达宫城。相邦对于是不是要派人过来,显得有些过于纠结了吧。
有了相邦的手信,宫城侍卫很快就进去通报了。不一时,里面快步出来一个寺人,尖声叫道:“王命狐婴觐见。”
我朝那位侍卫拱手作别,下马随着寺人往里走去。赵国的宫城与秦宫不同,很少有大块的石板铺地,赤裸的黄土地就这么暴露在外,一踏上去就有踏上校场的威压感。这宫城是赵雍修的,显然融入了太多他的审美倾向。
宫城内台阁林立,夯土垒成的高台不加修饰地站在那里,凭空添了许多肃杀。高楼之间有廊桥相连,飞檐画栋如同彩练一般将一座座不羁的台阁绑在一起。都说建筑如同凝固的音乐,我倒觉得像是一幅写意画:粗犷的赵国勇士被美女们的温柔丝缠住了四肢,难以挣脱。
嗯,不是什么好意境!要玩粗犷就全来原生态!下面这么粗,上面这么娇嫩,这算是什么审美观啊?
赵雍站在高台上,凭栏而立,朝我招了招手。
我习惯性地回了个招手礼。
那个刹那,我觉得我们俩都不是这个时代的人。
等我上了高台方才看到赵国法理上的国君:赵王何。